最近想著裝修房子，壹切從頭開始。 要個什麽樣的家呢？什麽樣的風格色彩？什麽樣的布局陳設？ 簡潔的日式還是隨性的北歐風？網上的壹幅幅家居展示，流光溢彩妖 嬈變幻地展示著風情，反復沖刷著我的願景，最終讓我有些茫然無措 了。 人生第壹次面臨著這個似乎相當棘手的問題。我始終是壹個簡單 的人，不喜歡遭遇暗藏玄機的事情，更不喜歡揣測陰暗復雜的人性。 四十大幾，人生的後視鏡已經布滿了浮塵，但眼前壹切還得量入 為出，多方籌措。記得女兒的家長會上，老師說“妳們的孩子將來是 開奔馳寶馬，還是騎著電動車，要看妳們現在怎麽做了！”。我想到了 自己，壹輩子都只騎電動車，手沒摸過方向盤。女兒壹直到現在都沒 嫌棄我，我自然也怪不得我的父母。生活的選擇，有無奈也有無謂， 我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而羞愧嗎？
二、我的家
要個什麽樣的家呢？ 環顧家裏，幾排拼湊成壹列的書架布滿了客廳的整個墻面，旁邊 放著壹個扔不掉的沙發。斑駁陸離的窗臺和壁櫥，掩映著房間到處散 落的各種雜書。書算是我家中蔚為大觀的東西，多的沒處放，除了書 架上緊鑼密鼓的壹排排，還有些摞在暫時不用的床邊，或者塞在飯桌 下龐大的紙箱子裏。這樣的家，擁擠紛亂，自然缺乏了向公眾展示的 核心要素。 人生需要整理，雜物太多會侵占心境，要“斷舍離”，據說閑置壹 年以上不用的東西，都可以考慮扔掉。我發現有些書的確好久沒讀了， 索性拿壹本在手裏翻開。漸漸地，那些熟悉且別樣的滋味情緒又泛上 心頭，如同池塘中不經意間蕩起的微微漣漪，擾人心性。我終究要扔 掉他們，和過去告別嗎？可新的生活又在哪裏？ 終於看到壹位作者說，家的模樣，就是生活的模樣。 家是自己的。在自己的眼裏，家的每個墻角和縫隙都留有生活的 印記。家的模樣，應是人間煙火的斑駁顏色，交織在歲月積澱的雜亂 褶皺裏。家屬於其中的每個人，它不僅珍藏著過去，也蘊含著將來。 我才發現，我的家，承載了其實我不願意改變的壹切。我甚至從 未想過去改變它。
三、孩子
人為什麽不去改變呢？ 人應該隨性而活嗎？ 最近老婆說，這個假期女兒和我終日為伴，現在她越來越像我了。 女兒的確越來越表現出某種程度的桀驁不馴。對於她的逾距，我鎮壓 的不夠徹底。我不想“倒洗澡水也倒掉了孩子”，社會的陳規總會壓 制著人性的蘇醒。終歸是隨性的我，不想改變自己，也不想讓自己去 改變別人。我這樣想，即使在這樣壹個社會裏，我能找到我的生活方 式，將來她也壹定會吧。 這幾天女兒終於又上學了，她很開心的樣子，但我還是小心翼翼 地提醒她，也許應該別高興的太早。在家裏隨性了這麽久，學校生活 不壹定馬上適合她。我大致覺得，學校習慣於用壹種力量，壓制住兒 童的隨性。這種力量不僅是分布在教室這個巨大的平面裏，更是深植 於那些整肅為美的權力者的虛妄之心。 復工復學，世界依然如往常般忙碌著，公園的滑梯邊依然只剩下 學齡前和退休後。作業開始排山倒海壹般，壓榨著課余時光裏的每個 空隙。難道沒有人質疑過上了壹天課的孩子，真的有必要去再寫上兩 三個小時的作業嗎？正當我抱怨女兒作業拖沓心不在焉的時候，她居 然從我的書架上找出了我的壹本藏書，壹頁壹頁地翻著。我走近壹看， 書名叫，《玩是最好的學習》。 時代偉岸，教育也不甘心平庸。讓七八歲的孩子去凜然正色地贊 美這個，謳歌那個，只可惜我的女兒的腦子裏還滿是“巴拉巴拉小魔 仙”和“樂高城市”。無論天性如何，孩子在觀念上終歸是壹張白紙， 許多的困惑糾結在幼小的心靈中扭曲著伸展著，最終長大後就成了我 們看到的那個樣子。學校壹向對孩子的舉止著裝十分嚴苛，書包裏竟 容不下壹張帶花邊的紙。這樣壹個時代，教育板著嚴肅正經的壹張撲 克臉，似乎刻意保持著與庸常生活的距離。 什麽才是教育的初心呢？ 四、家 說到隨性，西方人喜歡將留有回憶的物品展示出來，日本人創造 了無印良品，簡潔內斂卻獨具細致溫情。房子裝的再好，也最好要給 居家者適度的留白，便於隨性的生活。可那些真實的家，似乎難登大 雅，網上展示著壹幅幅豪華的樣板間，閃亮的水晶吊燈和大理石臺面， 終歸是器宇軒昂，我不由得反復掂量著，這兒哪裏才放得下幾張舊相 框和壹個雜物箱呢。這樣的家，只屬於金碧輝煌的成功者和滿心憧憬 的追逐者吧，家的模樣在他們的心目中反復勾勒逡巡，最終還是停留 在星級酒店的濃墨重彩上。 聽說現在的精裝修公寓，賣相十分的高，這種高精度壹體化的生 活設定，多半可以省卻胡思亂想瞎憧憬的煩惱。我只是有點懷疑，長 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會不會導致某種人格上的變異。都說環境會 改變人，看過住過幾次別人家的好宅子，可是還沒有激勵我立誌成為 壹個成功人士，反倒讓我更加安於現狀了。
五、家與孩子
? 小時候的家，鋪設簡單，甚至沒有裝修的概念。那時候的學校， 因為校舍緊張，我記得只上半天的課。現在環境是不同了，教育概念 也層出不窮，兒童的這個力那個力似乎都不可偏廢，但就是沒有人看 重孩子身上最真實最美好的活力。想想，家也何嘗不是如此，高堂閃 亮，讓凡夫俗子竟無容身之處。即使在這樣的房子裏，茶米油鹽的日 子不是還得照常過？家的樣子，歸根結底，也還不就是為我們各自的 生活打足底色。 於是我想，學校教育也是為我的孩子的人格打足底色的，她將來 要走進社會，成為壹個有能力有價值受人尊重的人。孩子終究要在學 校裏適應成長，我也終於打算把新房包給裝修公司，水電改造，地板 墻漆，這些我不懂也做不來。但我想我至少可以拒絕，把我的房子裝 成我沒希冀過的樣子，即使它足以掩飾我生活的平庸。我是做了半輩 子的老師，許多事情我深有體會。正如我不願意接受壹個富麗堂皇卻 沒有煙火氣的家，我更不能接受壹個乖巧懂事卻丟失童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