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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打虎 前後

當下宋江看了武松這表人物,心中甚喜。便問武松道:“二郎因何在此?”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縣,因酒後醉了,與本處機密相爭,壹時間怒起,只壹拳打得那廝昏沈。小弟只道他死了,因此壹逕地逃來,投奔大官人處躲災避難。今日壹年有余。後來打聽得那廝卻不曾死,救得活了。今欲正要回鄉去尋哥哥。不想染患疾,不能夠動身回去。卻得宋江每日帶挈他壹處飲酒相陪,武松的前病都不發了。相伴宋江住了十數日,武松思鄉,要回清河縣看望哥哥。柴進、宋江兩個,都留他再住幾時。武松道:“小弟的哥哥多時不通信息,因此要去望他。”宋江道:“實是二郎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閑時,再來相會幾時。”武松相謝了宋江。柴進取出些金銀,送與武松。武松謝道:“實是多多相擾了大官人。”武松縛了包裹,拴了梢棒要行。柴進又治酒食送路。武松穿了壹領新納紅袖襖,戴著個白範陽氈笠兒,背上包裹,提了哨棒,相辭了便行。宋江道:“弟兄之情,賢弟少等壹等。”回到自己房內,取了些銀兩,趕出到莊門前來,說道:“我送兄弟壹程。”宋江和兄弟宋清兩個送武松。待他辭了柴大官人,宋江也道:“大官人,暫別了便來。”三個離了柴進東莊,行了五七裏路。武松作別道:“尊兄,遠了,請回。柴大官人必然專望。”宋江道:“何妨再送幾步。”路上說些閑話,不覺又過了三二裏。武松挽住宋江說道:“尊兄不必遠送。常言道:“送君千裏,終須壹別。宋江指著道:“容我再行幾步。兀那官道上有個小酒店,我們吃三鐘了作別。”三個來到酒店裏。宋江上首坐了,武松倚了俏棒,下席坐了。宋清橫頭坐定。便叫酒保打酒來。且買些盤饌果品菜蔬之類,都搬來擺在卓子上。三個人飲了幾杯,看看紅日平西。武松便道:“天色將晚,哥哥不棄武二時,就此受武二四拜,拜為義兄。”宋江大喜。武松納頭拜了四拜。宋江叫宋清身邊取出壹錠十兩銀子,送與武松。武松那裏肯受,說道:“哥哥客中自用盤費。”宋江道:“賢弟不必多慮。妳若推卻,我便不認妳做兄弟。”武松只得拜受了,收放纏袋裏。宋江取些碎銀子,還了酒錢。武松拿了梢棒。三個出酒店前來作別。武松墮淚,拜辭了自去。宋江和宋清立在酒店門前,望武松不見了,方才轉身回來。行不到五裏路頭,只見柴大官人騎著馬,背後牽著兩疋空馬,來接宋江。望見了大喜。壹同上馬回莊上來。下了馬,請人後堂飲酒。宋江弟兄兩個,自此只在柴大官人莊上。話分兩頭,有詩為證:別意悠悠去路長,挺身直上景陽岡。醉來打殺山中虎,揚得聲名滿四方。只說武松自與宋江公別之後,當晚投客店歇了。次日早起來,打火吃了飯,還了房錢,拴束包裹,提了梢棒,便走上路。尋思道:“江湖上只聞說及時雨宋公明,果然不虛!結識得這般弟兄,也不枉了!武松在路上行了幾日,來到陽谷縣地面。此去離那縣還遠。當日晌午時分,走得肚中饑渴。望見前面有壹個酒店,挑著壹面招旗在門前,上頭寫著五個字道:“三碗不過岡”。武松入到裏面坐下,把梢棒倚了,叫道:“主人家,快把酒來吃。”只見店主人把三只碗、壹雙箸、壹碟熱菜,放在武松面前。滿滿篩壹碗酒來。武松拿起碗。壹飲而盡。叫道:“這酒好生有氣力”主人家,有飽肚的買些吃酒?”酒家道:“只有熟牛肉。”武樺道:“好的切二三斤來吃。”酒店家去裏面切出二斤熟牛肉,做壹大盤子將來,放在武松面前。隨即再篩壹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又篩下壹碗。恰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來篩。武松敲著桌子叫道:“主人家,怎的不來篩酒?”酒家道:“客官要肉便添來。”武松道:“我也要酒,也再切些肉來。”酒家道:“肉便切來,添與客官吃,酒卻不添了。”武松道:“卻又作怪!”便問主人家道:“妳如何不肯賣酒與我吃?”酒家道:“客官,妳須見我門前招旗上面,明明寫道:“三碗不過岡。”武松道:“怎地喚做三碗不過岡?”酒家道:“俺家的酒,雖是村酒,卻比老酒的滋味。但凡客人來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過不得前面的山岡去。因此喚做‘三碗不過岡’。若是過往客人到此,只吃三碗,更不再問。”武松笑道:“原來恁地!我卻吃了三碗,如何不醉?”酒家道:“我這酒叫做‘透瓶香’,又喚做‘出門倒’。初入口時,醇濃好吃,少刻時便倒。”武松道:“休要胡說。沒地不還妳錢。再篩三碗來我吃。”酒家見武松全然不動,又篩三碗。武松吃道:“端的好酒!主人家,我吃壹碗,還妳壹碗錢,只顧篩來。”酒家道:“客官休只管要飲。這酒端的要醉倒人,沒藥醫。”武松道:“休得胡鳥說!便是妳使蒙汗藥在裏面,我也有鼻子。”店家被他發話不過,壹連又篩了三碗。武松道:“肉便再把二斤來吃。”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再篩了三碗酒。武松吃得口滑,只顧要吃。去身邊取出些碎銀子,叫道:“主人家,妳且來看我銀子,還妳酒肉錢勾麽?”酒家看了道:“有余,還有些貼錢與妳。”武松道:“不要妳貼錢,只將酒來篩。”酒家道:“客官,妳要吃酒時,還有五六碗酒裏,只怕妳吃不的了。”武松道:“就有五六碗多時,妳盡數篩將來。”酒家道:“妳這條長漢,倘或醉倒了時,怎扶的妳住。”武松答道:“要妳扶的不算好漢。”酒家那裏肯將酒來篩。武松焦燥道:“我又不白吃妳的,休要引老爹性發,通教妳屋裏粉碎,把妳這鳥店子倒翻轉來!”酒家道:“這廝醉了,休惹他。”再篩了六碗酒與武松吃了。前後***吃了十八碗。綽了梢棒,立起身來道:“我卻又不曾醉。”走出門前來,笑道:“卻不說三碗不過岡!”手提梢棒便走。酒家趕出來叫道:“客官那裏去?”武松立住了,問道:“叫我做甚麽?我又不少妳酒錢,喚我怎地?”酒家叫道:“我是好意。妳且回來我家看官司榜文。”武松道:“甚麽榜文?”酒家道:“如今前面景陽岡上,有只吊睛白額大蟲,晚了出來傷人。壞了三二十條大漢性命。官司如今杖限打獵捕戶,擒捉發落。岡子路口兩邊人民,都有榜文。可教往來客人,結夥成隊,於巳、午、三個時辰過岡。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個時辰,不許過岡。更兼單身客人,不許白日過岡。務要等伴結夥而過。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時分。我見妳走都不問人,枉送了自家性命。不如就我此間歇了,等明日慢慢湊的三二十人,壹齊好過岡子。”武松聽了,笑道:“我是清河縣人氏。這條景陽岡上,少也走過了壹二十遭。幾時見說有大蟲!妳休說這般鳥話來嚇我!便有大蟲,我也不怕。”酒家道:“我是好意救妳。妳不信時,進來看官司榜文。”武松道:“妳鳥子聲!便真個有虎,老爺也不怕!妳留我在家裏歇,莫不半夜三更要謀我財,害我性命,卻把鳥大蟲唬嚇我?”酒家道:“妳看麽!我是壹片好心,反做惡意,倒落得妳恁地說!妳不信我時,請尊便自行。”正是:前車倒了千千輛,後車過了亦如然。分明指與平川路卻把忠言當惡言。

那酒店裏主人搖著頭,自進店裏去了。這武松提了梢棒,大著步,自過景陽岡來。約行了四五裏路,來到了岡子下,見壹大樹,刮去了皮,壹片白,上寫兩行字。武松也頗識幾字。擡頭看時,上面寫道:“近因景陽岡大蟲傷人,但有過往客商,可於巳、午、未三個時辰結夥成隊過岡。勿請自誤。”武松看了,笑道:“這是酒家詭詐,驚嚇那等客人,便去那廝家裏宿歇。妳卻怕甚麽烏!”橫拖著梢棒,便上岡子來。那時已有申牌時分。這輪紅日,壓壓地相傍下山。武松乘著酒興,只管走上岡子來。走不到半裏多路,見壹個敗落的山神廟。行到廟前,見這廟門上貼著壹張印信榜文。武松住了腳讀時,上面寫道:“陽谷縣為這景陽岡上新有壹只大蟲,近來傷害人命。見今杖限各鄉裏正並獵戶人等,打捕未獲。如有過往客商人等,可於巳、午、未三個時辰結伴過岡。其余時分及單身客人,白日不許過岡。恐被傷害性命不便。各宜知悉。”武松讀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發步再回酒店裏來,尋思道:“我回去時,須吃他恥笑,不是好漢,難以轉去。”存想了壹回,說道:“怕甚麽烏!且只顧上去,看怎地!”武松正走,看看酒湧上來,便把氈笠兒背在脊梁上,將梢棒綰在肋下,壹步步上那岡子來。回頭看這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此時正是十月間天氣,日短夜長,容易得晚。武松自言自說道:“那得甚麽大蟲!人自怕了,不敢上山。”武松走了壹直,酒力發作,焦熱起來。壹只手提著梢棒,壹只手把胸膛前袒開,浪浪蹌蹌,直奔過亂樹林來。見壹塊光撻撻大青石,把那梢棒倚在壹邊,放翻身體,卻待要睡,只見發起壹陣狂風來。看那風時,但見:

無形無影透人懷,四委能吹萬物開。

就樹撮將黃葉去,入山推出白雲來。

原來但凡世上雲生從龍,風生從虎。那壹陣風過處,只聽得亂樹背後撲地壹聲響,跳出壹只吊睛白額大蟲來。武松見了,叫聲:“呵呀!”從青石上翻將下來,便拿那條梢棒在手裏,閃在青石邊。那個大蟲又饑又渴,把兩只爪在地下略按壹按,和身望上壹撲,從半空裏攛將下來。武松被那壹驚,酒都做冷汗出了。說時遲,那時快,武松見大蟲撲來,只壹閃,閃在大蟲背後。那大蟲背後看人最難,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壹掀,掀將起來。武松只壹躲,躲在壹邊。大蟲見掀他不著,吼壹聲,卻似半天裏起個霹靂,振得那山岡也動。把這鐵棒也似虎尾倒豎起來,只壹剪,武松卻又閃在壹邊。原來那大蟲拿人,只是壹撲,壹掀,壹剪。三般提不著時,氣性先自沒了壹半。那大蟲又剪不著,再吼了壹聲,壹兜,兜將回來,武松見那大蟲復翻身回來,雙手輪起稍棒,盡平生氣力,只壹棒,從半空劈將下來。聽聽得壹聲響,簌簌地將那樹連枝帶葉,劈臉打將下來。定睛看時,壹棒劈不著大蟲。原來慌了,正打在枯樹上,把那條稍棒折做兩截,只拿得壹半在手裏。那大蟲咆哮,性發起來,翻身又只壹撲,撲將來。武松又只壹跳,卻退了十步遠。那大蟲卻好把兩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將半截棒丟在壹邊,兩只手就勢把大蟲頂花皮地揪住,壹按按將下來。那只大蟲急要掙紥,早沒了氣力。被武松盡氣力納定,那裏肯放半點兒松寬。武松把只腳望大蟲面門上、眼睛裏只顧亂踢。那大蟲咆哮起來,把身底下扒起兩堆黃泥,做了壹個土坑。武松把那大蟲嘴直按下黃泥坑裏去。那大蟲吃武松奈何得沒了些氣力。武松把左手緊緊地揪住頂花皮,偷出右手來,提起鐵錘般大小拳頭,盡平生之力,只顧打。打得五七十拳,那大蟲眼裏、口裏、鼻子裏、耳朵裏,都迸出鮮血來。那武松盡平昔神威,仗胸中武藝,半歇兒把大蟲打做壹堆,卻似倘著壹個錦布袋。有壹篇古風,單道景陽岡武松打虎。但見:

景陽岡頭風正狂,萬裏陰雲霾日光。

焰焰滿川楓葉赤,紛紛遍地草芽黃。

觸目晚霞掛林藪,侵人冷霧滿穹蒼。

忽聞壹聲霹靂響,山腰飛出獸中王。

昂頭勇躍逞牙爪,谷口麋鹿皆奔忙。

山中狐兔潛蹤跡,澗內獐猿驚且慌。

卞莊見後魂魄喪,存孝遇時心膽強。

清河壯士酒未醒,忽在岡頭偶相迎。

上下尋人虎饑渴,撞著猙獰來撲人。

虎來撲人似山倒,人去迎虎如巖傾。

臂腕落時墜飛炮,爪牙爬處成泥坑。

拳頭腳尖如雨點,淋漓兩手鮮血染。

穢汙腥風滿松林,散亂毛須墜山崦。

近看千鈞勢未休,遠觀八面威風斂。

身橫野草錦斑銷,緊閉雙睛光不閃。

當下景陽岡上那只猛虎,被武松沒頓飯之間,壹頓拳腳打得那大蟲動旦不得,使得口裏兀自氣喘。武松放了手,來松樹邊尋那打折的棒橛,拿在手裏,只怕大蟲不死,把棒橛又打了壹回。那大蟲氣都沒了。武松再尋思道:“我就地拖得這死大蟲下岡子去。”就血泊裏雙手來提時,那裏提得動。原來使盡了氣力,手腳都酥軟了,動旦不得。

武松再來青石坐了半歇,尋思道:“天色看看黑了。倘或又跳出壹只大蟲來時,我卻怎地鬥得他過。且掙紥下岡子去,明早卻來理會。”就石頭邊尋了氈笠兒,轉過亂樹林邊,壹步步捱下岡子來。走不到半裏多路,只見枯草叢中,鐘出兩只大蟲來。武松道:“呵呀!我今番死也!性命罷了!”只見那兩個大蟲,於黑影裏直立起來。武松定睛看時,卻是兩個人,把虎皮縫做衣裳,緊緊拼在身上。那兩個人手裏各拿著壹條五股叉。見了武松,吃了壹驚道:“妳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肝!獅子腿!膽倒包著身軀!如何敢獨自壹個,昏黑將夜,又沒器械,走過岡子來!不知妳是人是鬼?”武松道:“妳兩個是什麽人?”那個人道:“我們是本處獵戶。”武松道:“妳們上嶺來做甚麽?”兩個獵戶失驚道:“妳兀自不知哩!如今景陽岡上有壹只極大的大蟲,夜夜出來傷人。只我們獵戶,也折了七八個。過往客人,不計其數,都被這畜生吃了。本縣知縣,著落當鄉裏正和我們獵戶人等捕捉。那業畜勢大,難近得他,誰敢向前。我們為他,正不知吃了多少限棒。只捉他不得。今夜又該我們兩個捕獵,和十數個鄉夫在此上上下下,放了窩弓藥箭等他。正在這裏埋伏,卻見妳大刺刺地從岡子上走將下來。我兩個吃了壹驚。妳卻正是甚人?曾見大蟲麽?”武松道:“我是清河縣人氏,姓武,排行第二。卻才岡子上亂樹林邊,正撞見那大蟲,被我壹頓拳腳打死了。”兩個獵戶聽得癡呆了,說道:“怕沒這話!”武松道:“妳不信時,只看我身上兀自有血跡。”兩個道:“怎地打來?”武松把那打大蟲的本事,再說了壹遍。兩個獵戶聽了,又驚又喜!叫攏那十個鄉夫來。只見這十個鄉夫,都拿著禾叉,踏弩刀槍,隨即攏來。武松問道:“他們眾人如何不隨著妳兩個上山?”獵戶道:“便是那畜生利害,他們如何敢上來。”壹夥十數個人,都在面前。兩個獵戶把武松打殺大蟲的事,說向眾人。眾人都不肯信。武松道:“妳眾人不肯信時,我和妳去看便了。”眾人身邊都有火刀、火石,隨即發出火來,點起五七個火把。眾人都跟著武松,壹同再上岡子來。看見那大蟲做壹堆兒死在那裏。眾人見了大喜。先叫壹個去報知本縣裏正,並該管上戶。這裏五七個鄉夫,自把大蟲縛了,擡下岡子來。到得嶺下,早有七八十人都哄將來。先把死大蟲擡在前面,將壹乘兜轎,擡了武松,逕投本處壹個上戶家來。那戶裏正都在莊前迎接。把這大蟲打到草廳上。卻有本鄉上戶、本鄉獵戶三二十人,都來相探武松。眾人問道:“壯士高姓大名?貴鄉何處?”武松道:“小人是此間鄰郡清河縣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因從滄州回鄉來,昨晚在岡子那邊酒店,吃得大醉了,上岡子來,正撞見這畜生。”把那打虎的身份拳腳,細說了壹遍。眾上戶道:“真乃英雄好漢!”眾獵戶先把野味將來與武松把杯。武松因打大蟲困乏了,要睡。大戶便叫莊客打並客房,且教武松歇息。到天明,上戶先使人去縣裏報知,壹面合具虎床,安排端正,迎送縣裏去。天明,武松起來洗漱罷,眾多上戶牽壹B62F羊,挑壹擔酒,都在廳前伺候。武松穿了衣裳,整頓巾幘,出到前面,與眾人相見。眾上戶把盞說道:“被這個畜生正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連累獵戶吃了幾頓限棒。今日幸得壯士來到,除了這個大害。壹鄉中人民有福,第二客侶通行,實出壯士之賜。”武松謝道:“非小子之能,托賴眾長上福蔭。”眾人都來作賀,吃了壹早晨酒食。擡出大蟲,放在虎床上。眾鄉村上戶,都把段疋花紅來掛與武松。武松有些行李包裹,寄在莊上,壹齊都出莊門前來。早有陽谷縣知縣相公,使人來接武松,都相見了。叫四個莊客,將乘涼轎來擡了武松,把那大蟲扛在前面,掛著花紅段疋,迎到陽谷縣裏來。那陽谷縣人民,聽得說壹個壯士打死了景陽岡上大蟲,迎喝將來,盡皆出來看,哄動了那個縣治。武松在轎上看時,只見亞肩疊背,鬧鬧穰穰,屯街塞巷,都來看迎大蟲。到縣前衙門口,知縣已在廳上專等。武松下了轎,扛著大蟲,都到廳前,放在甬道上。知縣看了武松這般模樣,又見了這個老大錦毛大蟲,心中自忖道:“不是這個漢,怎地打的這個猛虎!”便喚武松上廳來,武松去廳前聲了喏。知縣問道:“妳那打虎的壯士,妳卻說怎生打了這個大蟲?”武松就廳前將打虎的本事,說了壹遍。廳上廳下眾多人等,都驚的呆了。知縣就廳上賜了幾杯酒,將出上戶輳的賞賜錢壹千貫,賞賜武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