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壹次，百草為自己應該穿什麽衣服發起愁來
今晚，廷皓前輩要她陪他參加壹個宴會，叮囑她打扮得漂亮點。打扮……她幾乎從來沒有打扮過，除了頭發長長的時候，有時候梳壹個小小的馬尾，紮上那只草莓發圈。
她想要請教曉瑩
可是曉瑩上午就和同學到遊樂場玩去了
“我看看。”
知道了她的苦惱，初原打量她片刻，微笑說：
“妳等我壹下。”
剛剛下了點小雨，下午的風清新微涼，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氣息，芬芳濕潤。
木屋前。
苗圃旁的長凳上。
百草為怔地看著初原從屋內拿出壹套理發的工具。
“修剪壹下應該會漂亮些。”
他的手指動了動她的發絲，那樣溫柔，她忽然臉壹紅，低下頭去。微風中，剪刀修著她的頭發，他修得很細心，不時地停下來看壹看，再撥撥她的頭發。
細碎的頭發壹絲絲飄落。
有鳥兒在不遠處的大榕樹上唧唧啾啾。
“很醜……是嗎？”
“嗯？”
“那天……妳剛回國……看到我的頭發……覺得很醜……是嗎？”她的頭低得快到胸口。
將落在她脖頸處的碎發掃去，初原的聲音裏有笑意：“那天啊，還沒有註意到妳的頭發，妳就不開心地跑出去了。”
她怔住。
慢慢擡起頭。
因為婷宜當著他的面嘲笑她的頭發，她難過了很久。可是，原來，那天他根本沒有留意到她嗎？：
“剛看到只是覺得，妳長高了很多，但是還是跟以前壹樣瘦 。”怕碎發落到她的皮膚上，初原將她的脖子上的圍布向上拉了拉，我記得去美國之前叮囑過妳，妳正是長身體的階段，要好好吃飯，註意營養，妳忘記了，是不是？”
“沒……我沒忘！”她拼命搖頭，“我每頓飯都吃得很飽，範嬸對我很好，總是做很多飯菜給我和曉螢，我也吃了很多，只是，只是不管怎麽吃，都胖不起來……”
將她的腦袋固定住。
端詳片刻，初原開始最後的修整。
“初原師兄……”
她咬住嘴唇，眼睛黑亮亮地望住他：
“……妳說的每壹句話，我都記得，我都沒有忘。我有好好讀書，我有好好吃飯，我有每天刻苦地練功，即使遇到了困難，我也沒有沮喪過，我壹直很努力。”
初原的手頓住。
用力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傻丫頭！”
望著她，他的眼中有春日湖面般的溫暖。
“看看，有沒有漂亮些？”
初原微笑著，將小鏡子放到她手中。拿著鏡子，她驚奇的發現鏡子裏面的自己跟剛才很是不壹樣了，或短或長的頭發被修剪得整齊起來，還有壹個圓潤的弧度，偎著她的臉型，他還幫她剪出壹道劉海兒，很秀氣，但是沒有完全擋住她的眼睛。
“在美國的時候，時常幫同學剪頭發，手藝就練出來了，還不錯吧？往後頭發長了，我幫妳剪。”
“嗯。”
臉紅紅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開心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忽然想到什麽，她站起來，飛跑出去。
“我去拿個東西！”
像壹頭小鹿，沒壹會的功夫，她又氣喘呼呼的跑了回來。初原笑她，讓她不用那麽匆忙，又倒了杯水給她喝。她只喝了壹口就把水杯放下，朝他伸出手掌。
“妳看！”
她的掌心有壹只草莓發卡，長長的卡子，頂端有壹只小巧晶瑩的草莓，亮晶晶的，就跟此刻她的眼睛壹般閃亮。
對著鏡子，她小心翼翼的將發卡別在劉海兒上
“好看嗎？”
“好看。”
初原點頭。
“我……我很喜歡它。”
眼睛亮亮的，她臉紅著說。
烏黑的短發
映著那只草莓發卡亮閃閃的，紅晶晶的。她的臉頰也是紅撲撲的，有點害羞，有點羞澀。
初原略微有些怔忡。
他認得這支草莓發卡。回國的第壹天，在夜市遇到她，她和若白站在壹個飾品攤前，她和若白正在看的正是它。
在美國的時候，他時常會想起她。
然而每次撥國際長途到範嬸那裏，她總是不在，幾乎每壹次都是跟若白出去了。回國以後，他也發現，她和若白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在她的記憶中，她壹直是那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有著百折不撓的韌勁和倔犟，他喜歡她身上的那種力量，那種他已經放棄，但是卻在她身上生生不息的那種力量。
應該是將她當成了妹妹。
所以他想盡自己所能地去呵護她。
然而回國再見到她。
雖然還是像三年前壹樣樸素?倔犟，但是有時她微微臉紅的神態，卻讓他禁不住看得有些失神。
不喜歡心裏那種混亂的復雜情緒。
再加上剛回國，事情很多，他前陣子索性住到了學校裏，想要冷靜壹下，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初原師兄……”
良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百草為窘地揚起睫毛看他，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擺。
“很漂亮。”
初原笑了笑，問：
“是要和若白出去約會嗎？所以這麽用心打扮。”
“……”
她聽楞了。
然後猛地壹下反應過來！
血液沖向她的臉部，連耳朵都火辣辣地滾燙！想起夜市那晚婷宜說的那些約會的字眼，她慌忙解釋，卻急的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我沒有……我不是要去和若白師兄約會……不……不是……我從來沒有跟若白師兄……”
“丁零——丁零——”
手機鈴聲響起，初原拿起它看了壹眼，百草怔怔地閉上嘴。初原似乎猶豫了壹下，接通手機。
“……對，是我。”
“……嗯，是的。”
雨後的苗圃中，藥草們的葉片上凝著剔透的水珠，空氣裏有淡淡的香氣，雖然手機中傳出的聲音不大，百草還是能依稀聽出來，那個正在同初原說話的女孩子是婷宜。
百草低下頭。
“……今晚？”初原猶豫地沈吟著。
手機那端說了很久。
“……嗯，我知道了……好，今晚見。”
百草黯然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等初原收起手機之後，她勉強地露出笑容，對他鞠躬說：
“初原師兄，謝謝妳幫我剪頭發，我先走了。”
“百草……”初原喊住她。
她怔怔地轉身看向他。
“沒什麽……”他淡淡微笑，“……不用刻意打扮，妳原本的樣子就已經很漂亮了。”
夜幕中。
銀白色的蓮花跑車飛馳在路上，車窗外，明亮的路燈壹排排向後退去。雙手扶著方向盤，延皓側首，他又打量了眼副駕駛座上的百草。
她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劉海兒上別著壹只可愛的草莓發卡，穿了壹件白色的短袖T恤，壹條深藍色的長褲，衣服雖然是舊的，但是很幹凈，還散發著充滿著陽光氣息的肥皂味道。
感覺到他的目光，百草緊張地坐直身體，問：
“我這樣，可以嗎？”
臨出發前曉螢回來了，聽說延皓前輩要她打扮得漂亮些出去，立即撲進衣櫃裏狂翻了壹陣，拿出壹條裙子給她穿。那條裙子是曉螢最喜歡的，上面綴滿美麗的蕾絲，可是，她換上後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曉螢也撓頭。
最終她還是穿著自己最新的衣服出來了。
“妳長大了。”
延皓收回視線，笑著說。
那是說可以還是不可以呢？她楞楞的，沒聽懂。雖然延皓前輩不告訴她要去什麽地方，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需要打扮得漂亮，但是既然是延皓前輩的要求，她希望能做到。
壹路飛馳。
蓮花跑車停在壹間豪華的酒店前，百草正欲下車，延皓說：
“稍等。”
他從駕駛座下車後，繞道百草的車門前，為她打開門，紳士般朝他伸出右手，笑容帥氣俊朗得忽然晃了她的眼睛。
“下車吧，我的小百草。”
楞楞地看著他的手，百草又仰起頭楞楞看他。延皓沒奈何地笑笑，
只得將手進去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出來。
“走了！”
“壹會兒，妳就當裏面那些人全都不存在。”湊在她的耳朵輕聲說，廷晧握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向酒店內的宴會廳走去。
耳邊的氣息讓百草有些局促。
她從沒有跟哪個男孩子有過樣親昵的距離。
還沒明白過來廷晧前輩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酒店的服務生將宴會廳的大門拉開，從那裏撲面而來的金碧輝煌和珠光寶氣令得她驚呆了。
只有在陪曉螢看電視劇的時候，她看過這樣的場面。
華麗的水晶吊燈。
鋪著雪白餐布的長長的桌子，上面滿是亮晶晶的銀質餐盤，亮晶晶的酒杯，各色看得人眼花繚亂的精致可愛的餐點。
樂隊奏著悠揚的音樂。
還有那麽多衣著華貴的賓客，尤其是那壹位位美麗的少女，壹個個穿著薄如蟬翼的晚裝裙，壹個個明眸善睞，壹個個肌膚如玉，壹個個香氣幽雅，看到宴會廳的大門打開，美麗少女們的目光全都望過來，落在她的身旁。
百草這才註意到。
廷晧前輩今晚也穿了壹套正式的黑色禮服，質料溫潤厚挺，襯得他英朗俊逸，顧盼間有太陽般耀眼的光芒。她低頭看她，在她耳邊說：“跟我來，什麽話都不要說。”
從那壹位位美麗的少女間穿過，百草被他拉住左手，壹路走向宴會廳最多賓客的地方。那裏有壹位中年男人，他手握酒杯，被其他男賓們包圍著，氣質儒雅，談笑自若。
“爸爸。”
握緊百草想要掙脫出去的左手，廷晧走到那中年男人面前。中年男人對其他賓客示意抱歉之後，朝他們二人轉身過來，百草驚奇地發現，廷晧、婷宜都長得跟他很像，應該是廷晧繼承了他眉宇間的硬朗俊挺，而婷宜繼承了他輪廓的秀雅。
只是，這中年男人的神情中卻有沈黯，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壹些。
“爸。生日快樂！”
松開她的手，廷晧上前擁抱住這個中年男人。
“總算妳還知道來。”
方石基聲音低沈，有不恕自威的威嚴。
“我當然要來，今晚是我親愛的爸爸五十歲的壽誕。”廷晧含笑說，“跟H&M公司的合作也談下來了，合約書已經放到妳的辦公室，所以過來得晚了點。”
“嗯。”方石基點點頭。
“婷宜還沒來？”掃視了壹下全場，沒有看到婷宜的身影，廷晧笑 著說，“婷宜最後被外公封閉在道館裏，很難脫身，連我都很久沒有見到她了。不過，爸妳放心，婷宜那麽聰明，壹定能想到辦法趕過來的。”
“她用不著來，幹脆永遠留在賢武道館，不要再回家。”
方石基沈下臉色。
“爸，婷宜要是聽到妳這麽說，會很傷心的。前兩天她專門打電話給我，說她早就給妳準備好生日禮物了，還提醒我別把今天忘記了。”
方石基神色略緩，又看向始終沒有說話，站在廷晧身邊的百草，問：“這位是……”
“我是……”
百草急忙鞠躬，想要回答左臂卻被廷晧猛地握住，聲音只得卡在喉嚨裏。
“她是戚百草，是我送給爸爸的生日禮物。”
廷晧哈哈笑起來。
“胡說！”
方石基薄叱。
“真的，”廷晧摟住百草的肩膀，“爸，妳不是壹直想讓我交個女朋友嗎？往後不用再操心了，她就是。”
百草驚愕地擡頭看向廷晧！
廷晧遞給她壹個眼神，右手更用力地握緊她的肩膀，聲音卻柔和地說：“百草，這是我爸，妳叫方叔叔就好。”
…………
面館裏，廷晧說：“嗯，那妳先幫我壹個忙吧……”
…………
他低頭看她，在她耳邊說：“跟我來，什麽話都不要說。”
…………
“……方叔叔。”
內心掙紮壹下，百草深深身方石基鞠躬，良久沒有聽到反應，她不安地站直身子，見方石基正皺著眉，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
“戚小姐？”
“……叫我百草。”
“妳多大了？”
“十七歲。”
“上大學業還是高中？”
“高二,”她補充說，“暑假之後就上高三。”
“胡鬧！”方石基怒瞪廷晧，“什麽女朋友，她還是壹個高中生！”
“高中生怎麽了，我也只比她大幾歲而已，”廷晧笑得漫不經心，“與其讓我和那些千金小姐們交朋友，我還是更喜歡她這副傻乎乎的樣子。”
百草窘紅了臉。
打量著她，方石基實際上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不滿，雖然這個女孩子樸素得有些脫離了時代，但是她紅撲撲的臉頰，純凈的眼神，就像從來沒有汙染過的氧氣壹樣清新。
然而，當方石基註意到她那纖長挺拔的身材和修長有力的四肢時，警覺地問：“妳練過跆拳道？”
“是。”
“現在還練不練了？”方石基皺眉。
“還在練。”
“她跟婷宜壹樣，都是沈檸教練手下的隊員，”廷晧插話進來，“她是很棒的選手，上次還打敗了婷宜，婷宜被外公關起來封閉訓練就是因為她。怎麽樣，我的女朋友很出色吧？”
方石基冷目看了廷晧壹眼。
廷晧笑得壹臉陽光。
“戚小姐，歡迎妳來，玩得開心壹點。”雖然神色不豫，方石基依然客氣地對百草說，“抱歉，我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先離開壹下。”
“走，我們去吃點東西。”
攬住百草的肩膀，將她的註意力從父親肅冷的身影上引開，廷晧帶她向宴會廳壹側的餐席走去，邊走邊說：“先別問，回頭我會向妳解釋。”
百草只得壓下滿腹的疑惑，等走到餐席前，她被擺在上面的那些花樣精巧的餐點看得怔住了。雪白的餐布上，壹枚枚的小西點，壹口壹個，漂亮可愛得讓人舍不得吃，還有很多東西她都叫不上名字。
“來，試試這個。”
從冰盤裏拿起壹片紮好的生魚片，在青芥末中蘸了蘸，廷晧遞給她。生魚片上有著細致的紋理，入口清爽鮮美，然而突然壹股辛辣直躥向她的鼻子，辣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閉上嘴，用鼻子向外呼氣！”
廷晧急忙拿餐巾紙給她。
“嗯……”
她辣得頭暈眼花，鼻子難受極了，按照他教的方法拼命呼了幾口氣，才緩過來。
“忘記提醒妳了，青芥很辣。”廷晧笑得幫她擦去辣出來的眼淚：“怎麽樣，還行嗎？”
“我……還想再吃壹片。”
可是很好吃，百草這次小心翼翼地少蘸了壹點青芥末。
於是她吃了很多生魚片，還在廷晧的介紹下，吃了鵝肝、魚子醬、起司蛋糕等等好多以前從沒吃過的東西。吃得很開心，肚子也吃得脹脹的，聽著廷晧介紹各種美食的典故，不知不覺她不再拘謹，笑容露出在她的唇角。
直到廷晧看了下宴會廳的門口，說：
“婷宜來了，妳先自己吃，我壹會兒回來。”
望向廷晧走過去的方向，百草發現，不僅僅是婷宜來了，初原也壹起來了。婷宜穿著壹襲白色的露肩紗裙，長發優雅地盤起來，上面壓著壹只鉆石王冠，在輝煌的燈光下，閃啊閃的，像公主壹樣華貴美麗。初原也是壹身白色的禮服，秀雅溫文，他站在婷宜身邊，就像從童話中起出來的王子。
百草心中湧起壹陣澀意。
低下頭，她看到自己腳上那雙十塊錢買來的涼鞋。涼鞋已經穿了兩年了，前面開了膠，她用最結實的線又把它縫上去，雖然縫得很小心，但是依然能看出線頭的痕跡。
在爸爸面前，婷宜甜甜地撒著嬌，不知說了些什麽，逗得他哈哈笑了起來，眼神中滿是對女兒的寵愛。遠遠地，百草看到廷晧爸爸對初原似乎非常熟悉，神情中能看出他對初原的欣賞。
廷晧拍著初原的肩膀。
似乎在調侃初原和婷宜。
婷宜羞紅了臉，撒嬌地用力捶著哥哥，初原背對著百草的方向，她看不到初原的表情。
生魚片也有點澀澀的。
吃力地將它咽下去，百草不讓自己再去看那邊。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好像是有醜陋的嫉妒在侵蝕她，讓她覺得自己很討厭。
如果羨慕別人，那麽妳就去努力，陰暗的情緒只能使妳越來越差。想到若白告訴過她的那些話，她的心慢慢沈靜下來。
“妳居然也來了。”
婷宜詫異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她怔了怔，放下手中的碟子，對並肩走過來的初原和婷宜說：
“初原師兄，婷宜前輩。”
“原來妳是要來這裏，”看向她方才拿碟子，初原微笑，“別吃太多生魚乍，小心肚子痛，喝點清酒吧，可以殺菌。”說著，他走向餐席的另壹端去為她取清酒。
“往後不要再叫我婷宜前輩，叫得好像我很老的樣子。”婷宜似笑非笑，“是我哥帶妳來的？”
“是的。”
百草看了下，廷晧還留在原地，和方石基壹起陪賓客說話。
“我哥帶妳來做什麽呢？”
“他……”
不知道該怎麽說，想到剛才廷晧前輩介紹說她是他的女朋友，百草窘迫地搖搖頭。
“妳不是在跟若白約會嗎？為什麽會跟我哥在壹起？”
“我沒有跟若白師兄約會過。”
百草急了，臉火辣辣地燒起來。
婷宜嘆了壹口氣。
“百草，我壹直覺得妳是壹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子，可是，我現在 對妳有些失望了。妳讓若白為妳做了那麽多的事情，卻又和我哥在壹起，還讓我哥帶妳來見我爸爸。妳覺得，這樣對若白說得過去嗎？”
“我說過了，我沒有跟若白師兄約會過！”百草僵聲說，“若白師兄是我的師兄，我們沒有約會，我們真的沒有約會，請妳不要再這樣說我們了！”
“嗬。”
婷宜搖搖頭，上下打量她，嘆息說：
“好吧，那是妳的私事，我也不應該管。只是，既然妳跟我哥壹起，怎麽會穿成這個樣子？”
“我……我……”百草漲紅了臉。
“至於妳應該穿壹條裙子吧，”婷宜皺眉，“這是對宴會最起碼的尊重。”
如同被悶棍重重地打下來！
百草呆呆地站著，胸口憋悶得要窒息壹般，她覺得自己笨得像個傻瓜，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沒有告訴她是來宴會。”
廷晧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他安慰似的攬住她的肩膀。百草僵硬地側了壹下身子，將他的手掌從她肩頭卸掉。
“百草是很用心地在準備，”初原也聽到了，他沈聲說，“只是，廷晧，妳應該提前告訴百草，今晚是要參加宴會，否則會使她尷尬。”
“是，是我不對。”廷晧摸摸鼻子，笑得不好意思，“我怕告訴她，她就不肯來了。”
“啊，沈檸教練來了。”
婷宜低呼壹聲，見壹身暗紅色旗袍的沈檸正進入宴會廳，身方石基所在的方向走去。挽住廷晧的胳膊，婷宜說：“走，我們去跟沈檸教練說話！”
看向依舊僵硬沈默著的百草，廷晧笑著說：“妳去吧，我要向我的客人好好賠罪。”
抿了抿嘴唇，婷宜又挽住初原的胳膊：“真是受不了這兩個人，肉麻。走吧，初原哥哥，那我們過去吧，別打擾他們了。”
“走了，走了，別當電燈泡了。“
用力拉著初原，婷宜向沈檸走過去。
終於只剩廷晧和百草。
“我想回去了。”
百草黯然說，沒有看那兩人的背影。廷晧打量了她幾秒鐘，說：“好，走吧。”
夜風涼涼的
街燈如繁星般壹排排亮著，沈默地看著車窗外閃過霓彩流光，不知過了多久，百草才赫然驚覺，這並不是回松柏道館的路。
蓮花跑車停在洪河岸邊。
因為夜深，岸上的行人已經很少。
河水嘩啦啦地輕響。
修長的身體靠坐在蓮花跑車的車頭，見百草從車內出來，廷晧拍拍身邊，示意她也坐過來，
夜空中繁星如燈。
“謝謝。”廷晧對她說。
“不用。”百草搖搖頭。
“我對父親說，妳是我的女朋友，是不是嚇了妳壹跳？”仰望著星空，他彎起了唇角。
“嗯，是嚇了壹跳，”她頓了頓，“不過，妳還在上學，為什麽方叔叔就急著給妳介紹女朋友呢？”宴會廳裏那麽多美麗的少女，每壹個少女的目光都圍繞著他。
“他啊……”
廷晧笑了笑。
他明白，父親是希望他能將心徹底從跆拳道上收回來，所以不僅僅要占據他工作學習的時間，連私人的時間也要占據掉。
“往後不會了，因為我已經有了女朋友。”扭頭看向她，星光中她頭發上的草莓發卡壹閃壹閃，可愛得讓他忽然想要碰壹碰。
“嗯，”百草點頭，“方叔叔不喜歡我，那就肯定不會再提讓妳交女朋友的事情。”
“對不起。”
“呃？”
“或者，我應該事先告訴妳。”
“沒有，”她笑得靦腆，“就像妳說的，如果妳事先告訴我，可能我就不敢來了。”
“真的會不來嗎？”
“……”怔了怔，想了想，“如果這件事情對妳很重要，我可能……還是會來的，不過，那樣我至少會換上壹條裙子。”哪怕曉螢的裙子她穿著渾身不自在。
廷晧笑了。
“我寧可妳不要換，妳今晚很漂亮。”
漂亮……
百草窘紅了臉，壹時間覺得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夜色中，他看著他，忽然漫不經心般地問：
“妳喜歡若白？”
“呃？”
她聽傻了。
“妳喜歡若白嗎？妳在跟他交往？”
“沒有！”
她急忙搖頭，為什麽婷宜這麽說，他也這麽說，那麽初原師兄會不會也是這麽覺得。突然想起下午的時候，初原師兄問——
…………
“是要和若白出去約會？所以這麽用心地打扮。”
…………
“若者，妳喜歡的是初原？”他問得依然漫不經心，
先是壹楞，然後她的臉迅速漲紅，更加慌亂地搖頭，卻壹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臟撲通撲通亂跳，恨不得長個地縫鉆進去。
“那麽，妳有其他喜歡的男孩子嗎？”
“…………”
她面紅耳赤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壹直問這種問題。
“有嗎？”
他凝視著她，仿佛這樣問她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沒有。”不喜歡再談這樣的話題，她咬住嘴唇，“廷晧前輩，我想回道館。”
“那就跟我交往吧。”
夜風從河面吹過，廷晧的眼中有明亮的星光，他望著她，她在那片星光最耀眼處。
她呆呆地看著他。
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怎麽樣？跟廷晧前輩去了哪裏？好玩嗎？”回到道館，曉螢好奇地壹個勁兒追問，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餵，回魂了回魂了，發什麽呆，怎麽壹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
百草呆呆地看著曉螢。
“到底是怎麽了？”曉螢歪著腦袋打量她，“雖然妳平時就呆，可是呆成這個樣子，也很少見。”
“說啦！說啦！”
曉螢用力搖晃她。
“拜托，妳不告訴我，我會急死啦，我會睡不著覺的啦！是廷晧前輩欺負妳了？咳，不可能。難道——啊，嘿嘿嘿，難道妳是跟廷晧前面約會去了？”
百草呆呆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
“不用這麽吃驚，”岸邊。夜風壹陣陣吹過，廷晧笑著拉住他的手，“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對妳的喜歡究竟是哪壹種，所以我們先試著交往看看，好嗎？”
“…………”
太過震驚，她的喉嚨被塞住。
“還記得嗎？是妳先招惹我的，”握緊她的手指，他的力量讓她絲毫動彈不得，“妳將我撞到地上，差壹點就吻到我，嗯，壹***有兩次。”
“那……那是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
“我壹直在等妳第三次的不小心，”夜風吹起河面的漣漪，“可是壹起沒等到。”
他笑了笑
“壹味等待對方出擊，常常會貽誤時機，所以，我決定還是自己采取主動好了。”
“我……”她漲紅著臉，“……我不想。”
“不想什麽？”
“……不想……”她艱難羞澀地將那幾個字說出來，“……不想談戀愛。”她才十七歲，她暑假過後是高三，她要準備高考，要努力訓練，要爭取參加世錦賽的資格，她從來沒有想過……
“誰說要跟妳談戀愛了。”廷晧哈哈笑起來
“……”
她又聽楞了。
“只是先交往而已，看看我究竟有多喜歡妳，看看妳是否喜歡我，可以交往壹年，可以交往兩年，可以等妳考上大學，可以等妳大學畢業，可以等妳做完所有妳想做的事情。”
路燈明亮。
星光明亮。
河岸上有徐徐的夜風。
有垂柳婆娑的搖影。
“等到有壹天，我發現我還是很喜歡妳，妳發現也很喜歡我，到那時，我們才可以……”夜色中，他咳了壹聲，“……開始戀愛。”
“快說！快說！快說！”曉螢壹叠聲地催促著，“不說我就跟妳絕交了啊！”
百草洗了把臉，將面孔埋在毛巾裏，聲音悶悶的：“不能說。”
“噗！”曉螢吐血，“好啊妳，戚百草，我居然敢這麽對我說話！我跟妳說，我真的跟妳絕交了啊！絕交！妳怕不怕，是真的絕交哦——”
百草不怕。
被曉螢用絕交威脅過無數次了，她知道曉螢是只紙老虎。
可是翻來覆去，聽著窗外寧靜的蟲鳴，回想著河岸邊廷晧說的那些話，她茫然地瞪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交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