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旅游攻略大全網 - 豪华酒店 - 水滸傳之大鬧野豬林正文

水滸傳之大鬧野豬林正文

當晚三個人投村中客店裏來,到得房內,兩個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沖也把包來解了,不等公人開口,去包裏取些碎銀兩,央店小二買些酒肉,糴些米來,安排盤饌,請兩個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來,把林沖灌的醉了,和枷倒在壹邊。薛霸去燒壹鍋百沸滾湯,提將來,傾在腳盆內,叫道:“林教頭,妳也洗了腳好睡。”林沖掙的起來,被枷礙了,曲身不得。薛霸便道:“我替妳洗。”林沖忙道:“使不得。”薛霸道:“出路人那裏計較的許多。”林沖不知是計,只顧伸下腳來,被薛霸只壹按,按在滾湯裏。林沖叫壹聲:“哎也!”急縮得起時,泡得腳面紅腫了。林沖道:“不消生受。”薛霸道:“只見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腳,顛倒嫌冷嫌熱,卻不是好心不得好報!”口裏喃喃的罵了半夜,林沖那裏敢回話,自去倒在壹邊。他兩個潑了這水,自換些水,去外邊洗了腳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來燒了面湯,安排打火做飯吃。林沖起來暈了,吃不得,又走不動。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動身。董超去腰裏解下壹雙新草鞋,耳朵並索兒卻是麻編的,叫林沖穿。林沖看時,腳上滿面都是燎漿泡,只得尋覓舊草鞋穿,那裏去討?沒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叫店小二算過酒錢,兩個公人帶了林沖出店,卻是五更天氣。林沖走不到三二裏,腳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鮮血淋漓,正走不動,聲喚不止。薛霸罵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將起來。”林沖道:“上下方便,小人豈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實是腳疼走不動。”董超道:“我扶著妳走便了。”攙著林沖,只得又挨了四五裏路。看看正走不動了,早望見前面煙籠霧鎖,壹座猛惡林子但見:枯蔓層層如雨腳,喬枝郁郁似雲頭。不知天日何年照,惟有冤魂不斷愁。這座林子有名喚做野豬林,此是東京去滄州路上第壹個險峻去處。宋時這座林子內,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錢與公人,帶到這裏,不知結果了多少好漢。今日這兩個公人帶林沖奔入這林子裏來。董超道:“走了壹五更,走不得十裏路程,似此,滄州怎的得到?”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裏歇壹歇。”

三個人奔到裏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樹根頭。林沖叫聲:“阿也!”靠著壹株大樹便倒了。只見董超、薛霸道:“行壹步,等壹步,倒走得我困倦起來,且睡壹睡卻行。”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樹邊,略略閉得眼,從地下叫將起來。林沖道:“上下做甚麽?”董超、薛霸道:“俺兩個正要睡壹睡,這裏又無關鎖,只怕妳走了,我們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穩。”林沖答道:“小人是個好漢,官司既已吃了,壹世也不走。”薛霸道:“那裏信得妳說?要我們心穩,須得縛壹縛。”林沖道:“上下要縛便縛,小人敢道怎的?”薛霸腰裏解下索子來,把林沖連手帶腳和枷緊緊的綁在樹上。同董超兩個跳將起來,轉過身來,拿起水火棍,看著林沖說道:“不是俺要結果妳,自是前日來時,有那陸虞候傳著高太尉鈞旨,教我兩個到這裏結果妳,立等金印回去回話。便多走的幾日,也是死數,只今日就這裏,倒作成我兩個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兩個,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妳須精細著:明年今日是妳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話。”林沖見說,淚如雨下,便道:“上下,我與妳二位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妳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董超道:“說甚麽閑話?救妳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來,望著林沖腦袋上劈將來,可憐豪傑束手就死。正是:萬裏黃泉無旅店,三魂今夜落誰家。

話說當時薛霸雙手舉起棍來,望林沖腦袋上便劈下來。說時遲,那時快,薛霸的棍恰舉起來,只見松樹背後雷鳴也似壹聲,那條鐵禪杖飛將來,把這水火棍壹隔,丟去九霄雲外,跳出壹個胖大和尚來,喝道:“灑家在林子裏聽妳多時!”

兩個公人看那和尚時,穿壹領皂布直裰,跨壹口戒刀,提起禪杖,掄起來打兩個公人。林沖方才閃開眼看時,認得是魯智深。林沖連忙叫道:“師兄不可下手,我有話說。”智深聽得,收住禪杖。兩個公人呆了半晌,動彈不得。林沖道:“非幹他兩個事,盡是高太尉使陸虞候分付他兩個公人,要害我性命,他兩個怎不依他?妳若打殺他兩個,也是冤屈。”

魯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斷了,便扶起林沖,叫:“兄弟,俺自從和妳買刀那日相別之後,灑家憂得妳苦。自從妳受官司,俺又無處去救妳。打聽的妳斷配滄州,灑家在開封府前又尋不見。卻聽得人說,監在使臣房內,又見酒保來請兩個公人說道:‘店裏壹位官人尋說話。’以此灑家疑心,放妳不下。恐這廝們路上害妳,俺特地跟將來。見這兩個撮鳥帶妳入店裏去,灑家也在那裏歇。夜間聽得那廝兩個做神做鬼,把滾湯賺了妳腳。那時俺便要殺這兩個撮鳥,卻被客店裏人多,恐防救了。灑家見這廝們不懷好心,越放妳不下。妳五更裏出門時,灑家先投奔這林子裏來,等殺這廝兩個撮鳥,他到來這裏害妳,正好殺這廝兩個。”林沖勸道:“既然師兄救了我,妳休害他兩個性命。”魯智深喝道:“妳這兩個撮鳥!灑家不看兄弟面時,把妳這兩個都剁做肉醬;且看兄弟面皮,饒妳兩個性命。”就那裏插了戒刀,喝道:“妳這兩個撮鳥!快攙兄弟,都跟灑家來。”提了禪杖先走。兩個公人那裏敢回話,只叫:“林教頭救俺兩個。”依前背上包裹,提了水火棍,扶著林沖。又替他?包裹,壹同跟出林子來。行得三四裏路程,見壹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個人入來坐下。看那店時,但見:

前臨驛路,後接溪村。數株桃柳綠陰濃,幾處葵榴紅影亂。門外森森麻麥,窗前猗猗荷花。輕輕酒旆舞薰風,短短蘆簾遮酷日。壁邊瓦甕,白冷冷滿貯村醪;架上磁瓶,香噴噴新開社醞。白發田翁親滌器,紅顏村女笑當壚。

當下深、沖、超、霸四人在村酒店中坐下,喚酒保買五七斤肉,打兩角酒來吃,回些面來打餅。酒保壹面整治,把酒來篩。兩個公人道:“不敢拜問師父在那個寺裏住持?”智深笑道:“妳兩個撮鳥問俺住處做甚麽?莫不去教高俅做甚麽奈何灑家?別人怕他,俺不怕他。灑家若撞著那廝,教他吃三百禪杖。”兩個公人那裏敢再開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還了酒錢,出離了村店。林沖問道:“師兄,今投那裏去?”魯智深道:“‘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灑家放妳不下,直送兄弟到滄州。”兩個公人聽了,暗暗地道:“苦也!卻是壞了我們的勾當,轉去時怎回話?且只得隨順他,壹處行路。”有詩為證:最恨奸謀欺白日,獨持義氣薄黃金。迢遙不畏千程路,辛苦惟存壹片心。

自此途中被魯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裏敢扭他?好便罵,不好便打。兩個公人不敢高聲,只怕和尚發作。行了兩程,討了壹輛車子,林沖上車將息,三個跟著車子行著。兩個公人懷著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隨順著行。魯智深壹路買酒買肉,將息林沖,那兩個公人也吃。遇著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兩個公人打火做飯,誰敢不依他?二人暗商量:“我們被這和尚監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薛霸道:“我聽得大相國寺菜園廨宇裏新來了個僧人,喚做魯智深,想來必是他。回去實說:俺要在野豬林結果他,被這和尚救了,壹路護送到滄州,因此下手不得。舍著還了他十兩金子,著陸謙自去尋這和尚便了。我和妳只要躲得身上幹凈。”董超道:“也說的是。”兩個暗商量了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