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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山書店與魯迅的日本朋友圈

魯迅壹生與日本結下了不解之緣。從我21歲去日本到我56歲去世,我和日本人的聯系基本上沒斷過。據學者王錫榮先生考證,《二十四年日記》沒有壹年沒有提到與日本人的交流。壹輩子交往的日本人只有209個。魯迅生命最後兩天的記錄,或許是他與日本關系的最好註腳:

魯迅與內山完成與重建學會會長山本石彥在上海心悅館合影(1936 2月11)。

也就是說,在魯迅生命的最後和死後最初的時間裏,除了妻子兒女,還有幾個日本人在等著他。這個事實透露出壹種緊張。對此,日本學者伊藤虎丸說:

也許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發生在日本侵華戰爭已經開始,全面戰爭爆發只是時間問題的時候。1931年,滿洲事變發生。1932,第壹次上海事件又發生了。當時中國人對日本的感情已經極度惡化,在上海市區襲擊日本人的事件也屢見不鮮。(伊藤虎丸《魯迅與日本人》)

1933初夏,魯迅和內山拍完,在內山的公寓前照的。

魯迅的朋友圈乍壹看挺違背現實的,越往後越不合適。但是任何人的朋友圈都不是壹夜之間和壹廂情願建立起來的。魯迅的朋友圈,既是作家從青年到晚年的人生蛻變和人格磨煉的反映,也是大時代種種因緣和波瀾的結果,客觀地反映了二十世紀前三十年中日關系的變遷。

壹個

從留學時期(1902-1909)到紹興杭州時期(195438+0912),魯迅的朋友圈主要來自中國,有限的日語大多是老師和同事,無法談及真正社會意義上的日本朋友。值得壹提的是,1908年4月,魯迅、周作人、徐守尚等鄉鎮遷至西片鎮石畈地呂子7號。因為五個人住在壹起,所以取名“五社”。那棟房子原來的房客竟然是夏目·漱石,這成了魯迅和漱石最初的“接觸點”。在五社仁居期間,他們五人共同雇傭了壹個幫工的女兒,名叫玉臺野子,後來成了周作人的妻子。但是魯迅在* * *住了半年,然後回國了。魯迅壹撤,吳舍就散了。

夏光時期(1926-1927),魯迅與除嚴谷文、辛道孝之外的日本友人保持著聯系。目前看來唯壹能確定的就是山山正芳了。山山是日本聯合新聞社的記者。當時他正在翻譯《阿q正傳》,“相當難譯”,於是當面請教魯迅。“交談中,魯迅說他很久沒吃日本餅了,於是他們去了沙面的壹家日本店,在珠江邊的壹棵老榕樹下邊吃邊聊。”(王喜榮)

魯迅在上海時期(1927-1936)的日本朋友圈迅速擴大,這也是魯迅生命的最後9年,恰逢中日關系史上的緊張和風雨飄搖期。導致魯迅日本朋友圈井噴的最大媒體是內山書店。今年付梓之後,我在壹個出版活動上說,內山書店最著名的讀者是魯迅,他把書店當成了自己的客廳和便利店。客廳裏就不用說了,魯迅是內山著名的“漫談會”的主角,甚至還有專屬座位。日本便利店的功能之壹就是繳納各種公共服務費。雖然當時還沒有“便利店”的稱號,但從功能上來說,內山書店確實承擔了類似的角色。有資料顯示,有時甚至連魯迅公寓的房租水電煤費都是由內山書店支付,然後從書中核銷。

《花甲鎮》劉寧譯內山著,九州出版社,2021版。

內山書店,位於川北。

據統計,魯迅結交的日本朋友中,內山介紹的就有160多人。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內山書店就是這樣壹個場:有的沒有,文化人有空就會去泡壹泡。可能沒有什麽明確的目的。找到壹本喜歡的書,是壹種收獲。以前遇到壹個人並不是壹件愉快的事,有時妳甚至可以兩者兼得。魯迅日記1928二月二十三日:

晚上,我去內山書店買了壹本《文學革命》...遇見燕谷傑山,贈我壹本《三國誌平話》、《西遊記》五部劇、《新道小君》贈我七十四篇小說、歌曲、電影,還有壹本《唐宋傳奇》。

內山和夫(1885-1959)

1932 65438+10月,“1.28”事件讓魯迅的人生發生了突變,這也是作家壹生中最接近戰爭的經歷。當時魯迅已經搬到了拉莫斯公寓,在他面前的是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陸宅“忽遇火線,血刃阻路,飛丸入房,真乃性命之事。”事發當天上午,內山給魯迅發消息說,有人從公寓樓向司令部方向開槍。為了避嫌,魯迅壹家被要求搬到書店暫避。於是,“我在書店樓上蹲了壹會兒”,待了壹個星期。直到2月6日,作家才“在內山想辦法”,“帶著婦孺進了英租界”,成立了內山書店分店。整夜下雨時,房子會漏水。"在漂流過程中,迎海突然得了皮疹."。這次是魯迅第三次在上海避難,也是時間最長的壹次,歷時49天。3月19,“早上回了壹趟老公寓。下午,我拜訪了連天先生,並贈送了兩罐牛肉和壹瓶威士忌。”(魯迅日記1932三月19)魯迅對連天兄弟的感激之情,不僅在日記中,也在頡頏亭隨筆的後記中表露無遺。魯迅日本朋友圈的構成,各色人等,不拘壹格。其實我個人更看重作家與連天兄弟這樣的文人之外的普通人的友誼,我覺得從中更能看出人的真實本性——這是後話。

“1.28”運動是魯迅上海時代的轉折點。從此步入暮年,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國內外形勢日趨復雜,白色恐怖愈演愈烈,中日關系前途堪憂。左翼文化界內部爭鬥不斷,壹些進步的文藝領袖也對魯迅抱有偏見。與此同時,壹些小報潑臟水,汙蔑內山富市是“日本間諜”,甚至說魯迅有漢奸嫌疑。對此,魯迅壹方面嚴詞反駁,為朋友辯護,但也開始滋生某種倦怠感。在這種情況下,越來越多的日本人有了戀人的感覺。1935年6月,東方文壇領袖、森喜朗來到上海,在內山的邀宴上認識了魯迅。他們聊了很多。回國後,常可在報紙上發表了壹篇采訪,形容魯迅是陰郁的,說他“在路上看見壹個華麗的樟木棺材,突然有了躺在裏面的想法”。這完全是斷章取義,讓魯迅很無奈。

魯迅在千愛裏避難時,與內山萬藻等日本友人合影(左壹)。

與日本作家的交流隔閡越來越深,以至於魯迅“覺得暫時難以溝通日本作家與中國作家之間的意見。第壹,情況和生活不壹樣”。結論是:“和(日本)名人的會面還是停壹停比較好。”但即便如此,內山老板的面子也不能忽視,出來還是要介紹壹下。但是,心情不如以前了。1936年5月,魯迅在內山書店見到了武者小路實篤。按說,白樺派的“發起者”和新村運動的理論核心,是前兩周備受推崇的作家和畫家。魯迅還翻譯了他的小說《壹個青年的夢》,評價他所倡導的人道主義精神“可以治愈中國舊思想的許多痼疾”,但他們第壹次見面,魯迅就給了對方壹定的距離感,“話不多,很親切”(木沙浩二語

魯迅1931年書贈內山萬藻壹首(“吳綺珊”是萬藻日文名字的諧音)。

與各行各業的名人相比,魯迅在與普通人如牙醫、商人、裁縫等交往時,顯得更輕松、更自在。其實在魯迅眼裏,“老大”(內山和夫)基本屬於這壹類,只是他家事業大,社會關系復雜。他是日本人中的華僑領袖,在作品中也和魯迅有很多交集。與連天兄弟的友誼,是魯迅非常看重的人與人之間的“旅行”(日語中,紐帶、聯想的意思)。兄弟倆都是內山書店的員工。哥哥安田守賢去書店做會計,也負責郵購、訂貨、催款。他還編輯了壹本小冊子《文教》,可以在店裏免費獲得。文交所的書名是魯迅寫的,意思是“文化交流”。我的弟弟連田誠壹是個藝術青年,憨厚,關鍵時刻把店裏的事托付給他,包括照顧魯迅壹家。內山老板很實際。在魯迅的日記中,關於蒲田壽的描述多達二十三條,包括業務委托、互贈、宴請等。魯迅編譯了瞿秋白的譯作《海上的森林》,在上海排版印刷,由蒲田壽送往日本,在煙波書店出版。魯迅還主動請蔡元培為鐮田壽寫了壹面錦旗(“江浦風吹,千帆破曉,山城月落,壹聲簫落”),在日本保存至今。《誌那小說史》日文版出版後,魯迅只有5本樣書,即壹本署名福田壽的,現藏於北京魯迅博物館。他的弟弟福田康壹,在魯迅家幾次搬家逃亡的時候,對他幫助很大。魯迅“很慚愧”,不止壹次在刊物上表達。看到“1.28”戰爭期間,成毅壹心壹意照顧自己和家人,加入民團,在後方援助侵略軍,讓魯迅痛惜軍國主義教育在壹代日本青年心靈上的毒害。從關懷青少年的進化角度來看,成毅不斷受到啟發和影響,使他認識到問題並做出真誠的反思。成毅肺結核復發後,回國休養,臨行前還到魯迅家道別。1934年5月,成毅去世。得知訃告後,魯迅在日記中寫道:

下午聽說安田靖成昨天去世了,回想起前年互幫互助的情誼,我為之驚愕。

成毅留下遺囑:“墓可以小壹點,但請將墓指向上海。”這是魯迅第壹次為日本人寫墓誌銘。壹年後,安田拜訪了魯迅,並贈送了成毅的遺產——油畫《靜物菊花》,陳列在上海魯迅故居壹樓接待室的書櫃上。

以連天兄弟為代表的日本平民的真摯情誼,應該是重要的考量之壹,即使不是魯迅晚年不離開日租界的最大原因,是壹次情感上的“旅行”。王錫榮先生說:“魯迅在與壹些日本人的接觸中,他們之間也有壹些隔閡和誤解,使他感到厭煩。魯迅幾次想離開這壹帶,搬到法租界去。連房子都看好了,但因為種種原因,他最終沒能搬走。”(《那些與魯迅交往的日本人》)

揮霍

但同時也要看到,即使在魯迅生命的最後階段,他對內山完成的信任也沒有動搖過。其實認識的不只是內山,還有魯迅的日本朋友。在魯迅晚年的朋友圈裏,作者個人很看重同盟傳播社上海分社社長松本佑二的存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松本在回憶錄《上海時報》(上海書店出版社,2005年3月第1版)中,回憶了與魯迅的幾次交往。

本文開頭,魯迅提到了他最後壹次去內山書店,與日本醫生奧田興華就時局交換了意見。松本當時也在場。同壹天(1936 10 10月17日),蔣介石在杭州召開軍事會議。松本應該是剛剛發完新聞稿,就趕到內山書店,聯合幾個日本人與魯迅談話,在回憶錄中寫下奧田博士與魯迅的壹段對話:

“魯迅先生,您認為日中關系將如何穩定?”

“情況會變得更糟,會有壹場大騷動。”

“妳認為逐漸惡化的基礎是什麽?”

“我以為世界上有兩種人,強者和弱者。兩人永遠成不了好朋友,動不動就吵架。所以,只要弱者不變強,爭吵就不會停止。也就是說,只要中國的軍備沒有日本強大,就無法實現日中之間的善意或協調。就算兩個平等的當事人吵架,也只是小傷。這很無聊,所以我很友好。”魯迅回答,然後點上自己最喜歡的煙,深深吸了壹口氣。

“暫且不談大局吧。我們說的是目前的日中談判。”

“現在談判會逐漸惡化。不知道日本人在想什麽...我不知道中國在想什麽...兩個什麽都不懂的人在壹起談判是最危險的。我也這麽認為就像在黑暗中牽著壹頭牛。”

最後,魯迅先生把右手食指放在額頭上,用低沈的聲音清晰地說:“這可能是我的直覺,但似乎會有沖突。”(上海時報)

這幾年,壹說起魯迅,總有壹種聲音(比如李敖),說魯迅只罵中國人,不罵日本人,壹輩子也沒對日本下過狠心。但松本在回憶錄中記載,在去世前的最後壹個月,魯迅曾明確地向來到上海的經濟學家山崎敬春透露過自己的信念:

為了解放我們被壓迫民族的同胞,即使中華民國變成沙漠,我們也決不停止反對帝國主義。(上海時報)

松本關於魯的回憶錄雖然篇幅不大,但他對魯的愛卻溢於言表:

第二天(21),下午4點左右,去了國際殯儀館。會場中心北側有壹個約15平方米的方形帳篷,高臺上有壹口棺材。這時,棺材儀式已經結束。我走進帳篷,面對魯迅先生的遺體,三跪九拜。走出帳篷,我環顧了壹下會場的墻壁。墻上貼滿了朋友和相關團體送來的各種挽歌和對聯...充滿了朋友的情誼,對故人的尊重和惋惜。沒有比這更美麗和莊嚴的形式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種感動。(上海時報)(編輯: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