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費曼(1918—1988)
二戰期間，他是推動原子彈研發的重要人物。戰後，費曼在康奈爾大學和加州理工學院任教。1965年因量子電動力學研究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除了是物理學家，費曼還是作家和藝術家。他擅長打鈴鼓，能開各種保險櫃。費曼死於1988。
費曼是如何從壹個小鎮少年成為諾獎得主的？
作為費曼的好朋友，拉爾夫·萊頓編輯出版了《費曼經典:壹個好奇者的冒險生活》，收錄了諾貝爾獎得主、科學頑童理查德·費曼的61篇經典自傳文章，讓人們可以沿著生命的時間回溯費曼的冒險歷程:在麻省理工學院捉弄同學，在普林斯頓大學與愛因斯坦交談，在研發原子彈的同時打開保險櫃，學習打鼓，加入桑巴樂隊。
費曼的文章展示了他對科學、教育和人生的獨特想法和態度，也告訴我們，做壹個有趣的人比獲得諾貝爾獎更難，也更重要。
以下內容選自《費曼經典:壹個好奇者的冒險人生》，是著名演員、導演阿倫·阿爾達在加州理工學院畢業典禮上的演講，也是本書的後記。字幕是編輯添加的，不歸原文所有。已獲出版社授權出版。
費曼經典:壹個好奇的人的冒險生活，作者理查德·P·費曼，拉爾夫·萊頓編輯，李攀譯，探險家未讀，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22年6月。
1
費曼是壹個非常不尋常的人。
眾所周知，28年前的今天，他站在這裏，在畢業典禮上發表了演講。而28年後，劇中扮演他的壹個人在這裏演講，也許是因為上天的安排，所謂的無序狀態——熵，以及宇宙即將達到絕對零度之前會發生什麽...告訴妳我為什麽在這裏。看了幾本關於理查德·費曼的書，我帶了其中壹本(拉爾夫·萊頓寫的《費曼的最後旅程》)，去洛杉磯的凱爾·塔帕劇院見戈登·戴維森，商量能否安排壹部關於費曼的舞臺劇。戴維森建議彼得·帕內爾寫劇本，於是我們三個人踏上了尋找真正的費曼的旅程。我們認為我們將能夠在近壹年內把這出戲搬上舞臺。沒想到用了六年多。當時我們不知道有多難。例如，費曼是壹個非常不尋常的人。
紀錄片《神奇的費曼先生》劇照(2013)。
即使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他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清楚地知道物理學中最重要的問題，並有機會回答這些問題。但是，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他花了很多時間試圖去圖瓦，中亞的壹個小地方。它的大寫名字連元音都沒有。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費曼對它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然而，就像費曼很難去圖瓦壹樣，我們也同樣很難理解費曼。
應該重點關註哪壹點？他參與了原子彈的制造。他幫助找出了挑戰者號爆炸的原因。他對物理學中最困難的問題有深刻的理解，並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應該強調哪個身份——受人尊敬的老師、邦戈鼓表演者、藝術家、擅長講笑話的人、開鎖專家？我們想拍壹部關於費曼的劇，但是是哪個費曼呢？
壹位數學家朋友建議，劇的主題應該是費曼所有經歷的總和，就像他能看到壹個光子到達妳的時候所有可能走的路線壹樣。費曼也走完了人生所有可能的路線——他是他經歷的總和。
然而，大自然也許聰明到可以平均光子的所有路徑，但我們三個戲劇家不可能把費曼的經歷全部加起來。有壹次我說，“妳知道我們應該做什麽嗎？我們應該寫壹部關於三個人坐在酒店房間裏，試圖創作壹部關於費曼的舞臺劇。最後什麽都沒撈出來，反而把自己逼瘋了！”
當然，我們沒有放棄，而是瘋狂地研究他。在加州理工學院，許多人認識他，和他壹起工作過，愛他。他們都歡迎我們，對壹切都敞開心扉。他們非常慷慨，提供了很多幫助，所以我們對費曼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但我常常覺得，即使我現在抓住他，他以後也會從指縫中溜走。在舞臺上把壹個復雜的人生濃縮成幾個小時真的很難。
我最想表現的是他的誠實。他從來不想欺騙任何人，尤其是他自己。他質疑自己所有的假設。在和沒有物理背景的普通人談論物理時，他從來不憑借自己作為偉大物理學家的權威。他認為，如果妳不能用日常語言表達壹些東西，妳自己可能也沒有真正理解它。
我最著迷於他的這壹特點。他知道的可能比我們大多數人壹輩子知道的都多，但他堅持用我們的語言解釋壹切。
就像中世紀的但丁，他能用普通人的語言描述最細微的東西。費曼是壹個美國天才。和很多美國藝術家壹樣，他說話總是直截了當，通俗易懂。他不懼怕審視平凡，而是深入平凡的底層，揭示平凡事物的不平凡根源。同時，他不喜歡過於簡單化，對簡化科學也不感興趣。他對清晰感興趣。
紀錄片《神奇的費曼先生》劇照(2013)。
如果他遺漏了什麽，他會告訴妳，這樣妳就可以避免因為過於簡單化而產生壹個不存在的錯誤印象。之後，即使事情變得更復雜，妳也會有所準備。換句話說，他尊重妳。除此之外，他還有其他讓我著迷的特質。有壹天，我在讀壹本弗裏曼·戴森寫的書，突然想起壹段關於費曼的話。“迪克是壹個有獨創性的科學家，”戴森寫道。“他拒絕把任何人的話當作事實或真理。換句話說，他必須自己重新發現或創造整個物理學...他說他看不懂教科書上量子力學的官方解釋，所以他從頭學起...最後，他得到了壹個他能理解的量子力學版本。”這段話解答了我的壹些疑惑。我對費曼拒絕把任何人的話當作事實或真理並不陌生，對費曼需要親自閱讀壹切才能理解壹件事也不陌生。
2
人們不喜歡不確定性，所以很容易回到以前的舒適區。
自從演了費曼，他的話就寫在我身後的黑板上:“我不能理解我不能創造的東西。”有人問為什麽這句話對劇這麽重要，因為片場的黑板幾乎再現了費曼生前最後留在辦公室的黑板。而那句“我不會創作，我看不懂”就寫在最上面。但那天讓我感動的是那句“他說他看不懂教科書上量子力學的官方解釋”。這就是費曼的特別之處。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壹個畫面:費曼正在經歷和我們壹樣的情況，他要面對攀登途中空蕩蕩的巖壁。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忘不了爬山的初心？
所以，也許費曼廣為人知不僅僅是因為他能想象小粒子和它們的相互作用，還因為他記得那種感覺無知而愚蠢的感覺。
接下來，我想說說這其中的原因。費曼是如何做到的也許並不重要。也許我們會為他能做到而感到高興，然後忘掉這件事。但是我認為對我們來說更重要的是找到壹種方法讓我們自己去做。
首先，我們生活在壹個有大量可以毀滅世界的工具的時代，而這些工具就在我們手中。人類可能是第壹個能對地球造成如此大傷害的物種。我們可以讓鳥兒停止歌唱，讓魚停止遊泳，讓昆蟲像黑雨壹樣從樹上落下。諷刺的是，我們所做的壹切都是以理性的名義。我們不能生活在不使用這種能力的文化中，因為正是這種理性產生了這種文化。
紀錄片《神奇的費曼先生》劇照(2013)。
但是現在，很多人已經放棄了理性，轉而求助於希望、幻想、誦經和咒語，試圖用水晶、磁鐵和成分不明的草藥來治療自己。有人會拿出壹片藥(成分是壹種來歷不明的植物葉子)說:“吃了吧，無害，純天然的……”足夠致命的茄科植物也是純天然的。有趣的是，他們希望植物中的有效成分起到治療作用，同時又確信其中沒有有害成分。妳怎麽知道的？
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懷疑任何人的信仰。每個人都有信仰的權利，就像每個人都有感受的權利壹樣。我這麽說只是為了表明現在的文化越來越認為科學只是另壹種信仰。與其什麽都不知道，不如隨便信壹點。人們不喜歡不確定性，所以很容易回到以前的舒適區——不管這有多荒謬。
但是費曼並不急於擺脫無知。他喜歡無知。他會在壹個想法的基礎上深入探究，認定這個想法就是正確答案。但這只是暫時的執念。目的是跟隨這個想法，看看它能把妳帶到哪裏。不久，他開始猛烈抨擊這個想法，看它是否經得起許多考驗。如果他被打敗了，他會說他也不知道。“無知，”他說，“比相信壹個可能的錯誤答案有趣得多。”妳今天畢業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妳也是費曼的後代。費曼接受不確定性的光榮勇敢的態度會被妳繼承。就像費曼是牛頓的後代，牛頓是伽利略的後代壹樣，我希望妳願意花更多的時間去幫助別人成為妳的後代。
我認為妳在加州理工學院學習是因為妳熱愛科學，也學到了很多如何做科學研究的知識。今天，請允許我占用您寶貴的時間，了解如何分享我對科學的熱愛。這種解釋不僅會給妳帶來更多的經濟支持(當然會)，還因為這是妳最喜歡的事業。解釋的時候要記住，眼花繚亂的術語可能會讓我們望而生畏，但不會有人愛。誠實地告訴我們妳的研究過程，不要隱瞞曲折，因為我們喜歡偵探小說。不僅妳享受科研路上的冒險，我們也壹樣。
大多數科學家確實隱瞞了這壹點。當他們聽到自己的偉大發現時，很多疑問都不存在了，曾經犯過的錯誤和走過的彎路都被忽略了。這聽起來不像人類的經驗，因為它把過程和結果分開了。
無論妳做什麽，請幫助我們像妳壹樣熱愛科學。就像壹個被愛人迷得神魂顛倒的小夥子，不停地說她的好；喜歡壹個深愛對方的少女，通過照片和故事讓大家知道他的優秀。讓我們也迫不及待地遇見妳愛的人。不要只是告訴我們科學是有益的，所以要投資；不要試圖說服我們妳的甜言蜜語有實際意義；不要把自己的看家本領束之高閣。不要做商人，不要做官員，不要做魔術師，要做愛人。我們長期沈浸在現代文化中，已經能夠準確識別廣告，知道如何關掉廣告。但是愛情不壹樣。我們無法抗拒。
妳可能動搖了，因為有些人堅持說他們只對科學的實際應用感興趣。妳也可能會被誘惑，盡力只說別人想聽的話。28年前，當費曼站在這裏時，他警告科學家不要誇大他的研究可能給日常生活帶來的神奇用途，尤其是在尚不清楚的情況下。他認為，即使是為了尋求資金支持，這樣的虛張聲勢也是不誠實的。雖然誘惑很大，但也不是無敵的。
三
費曼尋找的是嚴肅的樂趣，這是他面對自然時的敬佩。
羅伯特·r·威爾遜幾年前幹得不錯。他是費曼非常了解的物理學家。他招募費曼加入洛斯阿拉莫斯項目。他也是壹位成功的雕塑家，參與了斯諾“兩種文化”系列的所有作品。威爾遜為伊利諾伊州的費米實驗室建造了壹個巨大的核粒子加速器。但在此之前，在1969舉行的壹次國會聽證會上，他被參議員約翰·帕斯托雷罵了壹頓，他想知道核粒子加速器是幹什麽用的:“這有助於國家安全嗎？”威爾遜回答說:“不，先生，我不這麽認為。”“那沒用？”參議員問道。
威爾遜看著他說:“只和我們看待對方的方式、人的尊嚴和對文化的熱愛有關。成為偉大的畫家、雕塑家、詩人對我們有用嗎？我想說的是，對於我們國家真正值得尊重和驕傲的所有東西都是有用的。不能直接保護國家安全，只是讓國家更值得保護。和威爾遜壹樣，費曼不需要解釋他對自然的好奇——純粹的科學就是純粹的樂趣。科學很有趣。就像盤子的故事。
紀錄片《神奇的費曼先生》劇照(2013)。
從壹開始，我就堅定了壹點，那就是我壹定要把盤子的故事寫進劇裏。我覺得有壹個核心意義。編劇彼得·帕內爾把稿子改了壹遍又壹遍，我總是看著稿子問:“盤子的故事怎麽樣？”這快把他逼瘋了。
有些人可能沒聽過這個故事，我來講講。二戰後，費曼陷入抑郁癥。他的第壹任妻子剛剛死於肺結核，他幫助制造的原子彈的毀滅性後果正在侵蝕著他。他在康奈爾大學教書時，無法集中精力，專心工作。
有壹天，費曼在學校食堂看到壹個人無所事事，百無聊賴，向空中扔盤子打發時間。看到盤子在空中旋轉晃動，上面的校徽也隨之旋轉。他立刻就入迷了，心想:“旋轉和晃動之間好像有聯系。那有什麽聯系？”於是他開始計算，從復雜的方程中發現了驚人的簡單結果。他把結果拿給漢斯·貝特，貝特說:“這很有趣，費曼，但這意味著什麽？”費曼回答說:“沒什麽意思，就是好玩！”最重要的是，這壹有趣的探索不僅幫助他走出了低谷，還為他帶來了諾貝爾獎，據費曼說。
然而，不管給他帶來的是什麽，費曼那天在餐廳下定決心，他不會研究任何自己不感興趣或不感興趣的東西。當然，費曼尋找的是嚴肅的樂趣，這是他面對自然時的贊嘆，不僅是人們口中偉大的自然奇跡，也包括自然界任何微小的部分，因為每壹個微小的部分都和整體壹樣神奇。
我想變得有趣。我在敦促妳模仿壹個我承認很難捉摸的人。七年後，我站在這裏，就像費曼從未到達圖瓦，我也沒有真正找到費曼。我和他很親近，但他真的是壹個包羅萬象的人，經歷太多了。
我們創作了壹部關於QED(量子電動力學)的舞臺劇，非常滿意。劇本和導演都很棒。我們已經盡力把費曼呈現給觀眾了，我們做到了最大程度的近似。但我們不得不承認，費曼的很大壹部分還是超出了我們的理解範圍，也許沒有人能理解他。他總是在看不見的地方對我們微笑，因為他對捉弄我們的行為沾沾自喜，讓人覺得他是個普通人，完全可以理解。但其實俗話說“過程比結果更有價值”，這話沒錯。因為壹開始，找到費曼似乎很重要，也可能是真的，但後來發現，找到費曼的過程才是樂趣所在。
我經常感覺費曼從後面看著我，但他不笑——比如現在。我的發言即將結束，我感受到了“最後壹個建議”的壓力。這是費曼28年前演講的最後壹句話。他說，不要答應做演講，除非妳清楚地知道要說什麽，差不多知道怎麽說。
紀錄片《神奇的費曼先生》劇照(2013)。
換句話說，核心思想是什麽？好了，該說點實際的了。我會提壹些建議，可能有點幼稚和不專業，但是很具體，我以此為出發點。
想象壹下，如果每個人都向壹百萬人解釋他認為科學中最好的東西，不管它有多復雜，並試圖讓他們理解。大約500人參加了今天的畢業典禮。即使只有少數人成功，數百萬人也會變得更聰明。
怎麽做完全取決於妳。我相信以妳的聰明才智，妳壹定會想出壹個極好的計劃。
但另壹方面，妳可能會想，“為什麽？我為什麽要做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我不知道，也許這和鳥兒唱歌是壹個道理。如果這能給妳帶來鳥兒得到的那些好處，那真的值得推薦:
1.更容易找到對象。
2.唱歌讓人心情愉悅。
3.歌唱是大自然在跳生命之舞時發出的聲音。妳是妳自己的宇宙，妳宣布妳自己成立。當妳放聲歌唱時，妳喉嚨後面的壹塊小肌肉的振動會在大自然的某個角落引起* * *聲。妳成為森林的壹部分，然後說，“這是我認為我知道的。”森林的另壹邊回答道:“真的嗎？這是我認為我知道的！”妳的鳴叫是知識的和諧之聲。
妳在這裏學到了很多自然法則。還有比這更精彩的嗎？還有比這更值得壹唱的嗎？
所以，唱吧。大聲唱。唱吧！
謝謝妳，祝妳好運。
原作者/阿倫·阿爾達
摘錄/安雅
編輯/劉亞光
校對/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