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日行軍，部隊來到貴州地面，黎平在前方。這天中午休息時，周恩來坐在路邊的壹塊大石頭上，試圖瞇壹會兒眼睛。保安隊長走過來說:“據後面部隊報告，有兩個家夥跟蹤我們好幾天了，我們今天把他們抓住了。”但是他們說他們必須見妳，因為事情很緊急。"
“妳把它們拿過來。”周恩來說。
保安隊長從隊伍後面帶了兩個人。前面那位打扮成商人，穿著絲綢薄棉長衫，銀灰色外套，壹臉和氣。後面的那個人又黑又瘦，穿著黑色的棉襖和褲子，像個仆人，但從那雙明亮的眼睛看，他看起來不像多大的人。保安隊長指著周恩來對那兩個人說:“這是我們的負責人。請說出妳要說的話！”
打扮成商人的男子興奮地說:“太好了，我終於找到妳了！”
說著，他掀起棉袍的大裙子，開了壹條縫，拿出壹張紙，恭恭敬敬地遞過去。周恩來接過來，頓時面露喜色，緊緊握住男人的手:“哎呀，是妳啊，真是難為妳了！”
“沒什麽，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那人愉快地笑了笑，然後指著另壹個人說:“這是三十四師的連長高春林同誌。我們全州縣聽了高同誌講三十四師的情況，很難過。大家都認為應該盡快把這些情況通知中央，於是把高同誌護送到這裏。我們在路上既坐車又騎馬，這才趕上妳。”
當周恩來聽說那個穿黑色棉襖的人是34師的時候，他喜出望外。自從我在油榨坪給他們發了最後壹封電報後，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了。周恩來總是在他的腦海裏，他壹直告訴電臺不要忘記聯系34師，但他從來沒有聽到他的消息。當我今天見到高春林時，我幾乎要擁抱他了。壹聲連射打在他肩膀上，說:“小夥子，妳是三十四師的吧？現在怎麽樣？”
高春林激動得抽泣起來，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唉，唉，別這樣！不要這樣！說說情況吧。妳們師裏現在有多少人？”
“只是...只剩下我壹個人了……”他哭了。
“為什麽？妳壹個人嗎？”
“是的。”高春林說:“我們整個師有五六千人。連續幾天下來，死傷兩三千人。但是我們不能退貨！陳老師告訴我們，為了掩護黨中央，死也要反抗。等中央縱隊過河時，我們已被包圍，無法再撤。”
“我不是讓妳突破了嗎？”
“是的，我們接到軍委的電報，開始突破；但是敵人兵力太厚，幾次都失敗了。最後壹次，陳老師讓我們完全輕裝上陣，銷毀了所有文件。無論幹部還是士兵，每個人都有壹支步槍和壹把刺刀。他自己拿了壹把步槍，裝上刺刀，親自領著我們走在前面，就這麽拼了。但只殺了兩百多人，其余的都被敵人打退了，師政委也犧牲了……”
“妳出來後去了哪裏？”
“我們根據中央軍委指示，在興安東南山區開展遊擊戰爭。但是敵人跟進了。這個地方都是瑤族人，我們又不懂文字，沒法幹活，糧食問題解決不了，就被困在山裏了。這時陳先生對我們說:“朱總司令在湘南、贛南只有幾百人，後來不動了。我們應該向他學習。沒有食物。這座山上沒有草嗎？我們只是吃草。我們真的在山裏吃了三天的野草。......"
“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陳老師讓我們開個會討論壹下。大家都覺得還是去漢族地區好，於是決定突圍，向道縣前進。這個時候我們還有五挺重機槍。因為子彈不多，陳先生讓我們在山上埋兩個。機槍射手舍不得走，在山裏哭過壹次。”我們這次又打了兩仗，到了道縣，已經剩下八九十人了。"
“妳為什麽要去道縣？”
“這是我們的路線，其實熟悉壹些。如果實在沒辦法，我們就回江西，回老蘇區。我們到達道縣山區不久，那天來了壹個小學老師。原來是縣委聯系我們的。我們都很高興，以為有希望了；誰知敵人又把我們包圍了，來了幾千人。多麽糟糕的壹天！我們壹邊戰鬥，壹邊向東撤退。中午還有五六十人，下午只剩十幾個人了。重機槍搬不動了，老陳就讓我們滅了兩個，最後還留了壹個……”
“電臺呢？”
“廣播站早就砸了...直到黃昏，只剩下師長陳樹湘、他的警衛和通訊員，以及我* * *四個人。當敵人看到我們只剩下幾個人時，他們變得瘋狂起來，咆哮著要活捉我們。這時，陳先生罵敵人:‘白狗，妳不怕死，來啊！’他卷起袖子，用那挺重機槍打了起來。瞬間，沖鋒的敵人被擊倒了。敵人會咆哮，不敢沖上去。沒想到，此時的陳先生腹部重傷，腸子流了出來，連重機槍的腿都被鮮血浸透了..."
高春林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停了壹下，他繼續說:“我們見不好，就沖過去給他包紮，看著敵人又沖進來了。他推了我壹把，瞪著我說:‘打！’壹方面，他冷靜地把腸子塞進去。我用機槍擊落了敵人。警衛把老師包起來，老師看著我們說:‘我有個請求。妳能答應我嗎？我們都流著淚說:‘先生，您有什麽要求就直說吧！’他笑了笑，指著自己的頭說:‘快給我打壹針好嗎？妳要知道，白狗如果把我活捉了，會得到壹大筆錢，如果死了，就沒那麽值錢了。“我們哭著說，‘老師，我們壹起死吧。妳說的這個方法我們真的無法實施。他看著我們，壹副很不滿意的樣子，就訓斥說:‘這就是妳對同誌的愛嗎？’說著，想拔出衛兵的長矛，衛兵哭著跑到壹邊。天快黑了，老師把我們叫到他面前說:‘現在就是這個情況。我不可能出去。妳應該在黑暗中走出去，走出去就為革命留了壹顆種子。妳只要給我留壹顆子彈。他不說這個也沒關系。他還沒說完，他的警衛和通訊員就開始哭了，我心裏難受極了。這時候老師拉著我的手說:‘高連長，妳比他們大幾歲，比他們懂事。我今天死了。這只是壹件小事。沒什麽。很遺憾，中央交給我們的任務沒有完成。況且我們34師今天全軍覆沒，連個記者也沒有。這很可悲。”他說著，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看著我說，‘高春林同誌，妳能給中央委員會捎個口信嗎？妳能接受我最後給妳的任務嗎？我想，他的意見是對的，不然，全軍對我們34師怎麽說！我壹定要追上部隊，向中央報告，我們全師打了最後壹個人，最後壹槍，沒有壹個人向敵人投降！"
周恩來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明亮的淚水。他輕聲問道:“陳樹湘呢？他怎麽了？”
“我趁夜色突圍後，聽說他們三個第二天就被俘虜了。敵人用擔架擡著陳先生，要回城建功。像陳樹湘這樣的人怎麽能忍受這樣的羞辱！他沒有別的辦法死在擔架上。眼看天快亮了，他悄悄解開衣服，扯下看守給他纏上的繃帶，把手伸進傷口，掏出腸子，用盡全身力氣撕扯、咬掉腸子。敵人發現了，睜眼就罵:‘白狗，我讓妳領賞！’說著，笑了笑，迅速閉上了眼睛..."
周恩來壹直有很強的克制力，但這次他抑制不住自己，流了很多眼淚。
穿著銀灰色外套的人補充道:“我們在全州都聽說過陳樹湘同誌。這都是擡擔架的人給的。人家還說，* * *有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不成功！”關於陳樹湘的消息也刊登在報紙上。我來的時候還帶了兩份報紙。"
他壹邊說，壹邊拿出兩份長沙版的《大公報》，周恩來拿過來看了看。其中有壹篇題為《生前死後住在本市小武門外》:偽教師陳樹湘在道縣被我軍所殺，之前已有報道。陳樹湘，原名舒淳，祖籍長沙，住在小武門外瓦屋街道陳宅。他二十九歲。我現在的母親是，我的妻子叫陳。她今年30歲，無子女，軍人出身。她原本是獨立七師的造反派，今年當了老師。這次從江西興國出發，全師步槍4000多支，輕重機槍40多挺，然後作為掩護力量。因為被國軍截斷掩護渡河，他逃回，率領壹百壹團，只剩下五挺重機槍和三支步槍。昨天在巴度被打敗後，只剩下壹挺重機槍和三支步槍了。因為老師傷勢較重，上午8點到達石馬鄉，不治身亡。
另壹個的標題是《陳樹湘壹流解省掛公》周恩來見此，心裏登時壹震，目光停在話題上，足足有好幾秒鐘。然後，我低頭壹看，眼睛有點模糊，那句話在斷斷續續地跳動:追總部.....藏匿偽34師師長陳樹湘的人頭.....掛在小武門外中山路口的石柱上公開展示。旁邊貼著壹張通告雲:出於通告的目的，據湖南保安司令部稱，抓獲偽三十四師壹名師長陳樹湘...他從江西興國出發，被國軍打敗...送到石馬橋後，他身受重傷，不治身亡...他因給陳樹湘的屍體拍照而被贈送給衡陽總部，土匪的頭被砍下並被轉移到指示核辦.........
下面還有壹張圖片，是陳樹湘遺體的照片。周恩來看到這裏，眼睛發黑，根本看不見。他把報紙遞給警衛，由悲痛轉為憤恨，喃喃自語道:“走著瞧，我們不會占他們便宜的！”"
他沈默了壹會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擡頭對全州縣委派的同誌們說:“我很感謝妳們。回去有什麽困難嗎？”
“沒有什麽困難。我身上帶了路費。”穿著銀灰色外套的男人說。
“妳打算怎麽辦？”周恩來看著高春林問道。
高春林堅定地說，“既然來了，我就想繼續工作。”
“好，”周恩來握著他的手說，“那妳就住在總部，等待分配。貴州在前面，我相信我們能打開新局面！”
出發號響起，它的音調還是那麽悠揚響亮。尤其是在這幽靜的山溝裏，即使號角聲停止後，仍有經久不息的回聲，仿佛千山所有的山谷都有意回應。這支負重前行、充滿艱辛的隊伍，又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