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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生平

魯迅是我國現代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原名周樹人,字豫才,“魯迅”是他1918年為《新青年》寫稿時使用的筆名。

魯迅於1881年出生在浙江紹興壹個破落的大家庭裏。紹興是壹個有著深厚文化傳統的地方,保留有眾多的名勝,如古代治水英雄夏禹的陵墓,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留下的遺跡,近代反清女傑秋瑾從容就義的軒亭口,等等。民間還有各式各樣的戲劇演出和傳說故事。鄉親們最津津樂道的是兩個“鬼”:壹個是“帶復仇性的,比別的壹切鬼魂更美,更強的鬼魂”——女吊;另壹個是腰束草繩,腳穿草鞋,手捏芭蕉扇,富有同情心的“無常”。鄉土傳統與民間文化,深深地影響著魯迅的壹生。

魯迅從小就表現出活潑的性格。因為外祖母家在農村,魯迅也就有了壹批農民小朋友,壹起在朦朧的月色下,劃著白色的小航船,趕去看戲;回家的路上,肚子餓了,就“偷”自家地裏的豆煮了吃。魯迅還在叫做“百草園”的後園裏,發現了大自然的無窮趣味:碧綠的菜畦,紫紅的桑椹;蟋蟀彈琴,油蛉低唱;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的何首烏;人首蛇身的“美女蛇”的傳說……正是這樣自由的童年生活,開發與培養了未來作家魯迅的創造力與想象力。

6歲時魯迅告別了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拜本城中極方正、極有學問的壽鏡吾老先生為師,壹直讀到17歲。在這裏,他熟讀了儒家的經典,又在課余廣泛閱讀了儒家之外的各種雜書:小說,野史,筆記……不僅關註歷史、人事,也註意觀察自然。這樣開拓了魯迅廣闊的精神空間,為魯迅以後思想與文學的發展,奠定了寬廣深厚的知識基礎。

魯迅的童年也有陰影:13歲那年,祖父因故入獄,不得不隨著全家到親戚家避難;以後父親病重,家庭生活也從小康陷入困頓。作為長子的魯迅,不得不經常出入於當鋪與藥店,在周圍人的歧視與侮辱中,感受社會的冷酷與勢利。父親最後因庸醫的延誤而過早離世,更給少年魯迅以很深的刺激,他由此開始了對中國社會、文化、人世與人心的思考。

1898年,18歲的魯迅,揣著慈母多方籌措的8塊銀元,離開了家鄉,到異地去尋求新的出路。他先進了南京水師學堂,後又改入路礦學堂。在求學期間,魯迅開始接觸物理、數學、化學等現代自然科學知識,並閱讀外國文學與科學著作。特別是嚴復翻譯的英國人赫胥黎的《天演論》,更給他帶來了壹陣驚喜,他從《天演論》所介紹的進化論學說裏,接受了壹種自強、自立、自主的人生哲學,同時強烈地感受到在激烈競爭的世界裏,處於落後地位的中華民族的危機。

1902年,魯迅東渡日本,兩年後懷著“科學救國”的夢想,進入仙臺醫學專門學校,希望畢業以後回國救治像父親壹樣被誤的病人。在仙臺,他雖然也遇到了像教解剖學的藤野嚴九郎先生那樣關心自己的老師,但也不時受到歧視;特別是有壹次課堂裏放映記錄日俄戰爭的幻燈畫片,看到壹個替俄軍當偵探的中國人被日本軍隊捉住殺頭,旁邊竟站著壹群中國人在圍觀。魯迅受到極大刺激,由此覺悟到醫治精神上的麻木比醫治身體上的病弱更為重要,改變中國第壹要著是改變中國人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當推文藝。於是魯迅決定棄醫從文。他和朋友們熱烈地討論著:怎樣才是理想的人性?中國國民性中最缺乏的是什麽?它的病根何在?並於1903年、1907年、1908年公開發表了第壹批論文,提出了“立國”必先“立人”的思想,呼喚“精神界之戰士”。

魯迅於1909年回國後,壹直在痛苦地思索,沈默了將近十年。直到1918年五四運動前夕,才在朋友的鼓動下,提筆寫了《狂人日記》,發表在《新青年》雜誌上。這是中國第壹篇現代白話小說。小說通過壹個“狂人”之口,對幾千年的舊傳統提出了大膽的質問:“從來如此,便對麽?”揭露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是壹部“吃人”的歷史,發出了“救救孩子”的呼聲。小說發表後,引起了社會的極大震動,魯迅壹發不可收,連續寫了多篇小說,後來編為《吶喊》《仿徨》兩本小說集,分別於1923年和1926年出版。

魯迅後來對自己的創作追求作過說明,說他寫小說的目的是要使中國人民覺悟起來,“改良這人生”,因此小說的取材,“多采自病態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註意”。他最關註的是下層社會“不幸的人們”,創作了許多以農民和知識分子為主要描寫對象的小說,開拓了中國現代文學的描寫題材。魯迅在觀察與表現他的小說主人公時,始終關註的是“病態社會”裏的人(農民和知識分子)的精神“病苦”。因此,在《藥》裏,他僅用壹床“滿幅補釘的夾被”暗示了華老栓壹家生活的貧困,正面展開描寫的是他們吃人血饅頭的精神的愚昧。在《故鄉》裏,最震撼人心的不是閏土的貧窮,而是他壹聲“老爺”所顯示的心靈的隔膜。《祝福》的深刻性正在於描寫了祥林嫂在封建神權下所感到的恐怖。魯迅同樣嚴峻地揭示了知識分子的精神創傷與危機:辛亥革命時期獨戰多數的英雄,在強大的封建傳統的壓力下,像壹只蠅子飛了壹個小圈子,又回來停在原地點,在頹唐消沈中消磨著生命(《在酒樓上》);五四時期勇敢地沖出舊家庭的青年男女,眼光局限於小家庭凝固的安寧與幸福,既無力抵禦社會經濟的壓力,愛情也失去力量,只能又回到舊家庭中(《傷逝》)。

魯迅還說過,他寫小說,是因為青少年時代許多痛苦的記憶,使他不能忘卻。於是,當年在日本幻燈片裏所看到的那些圍觀的麻木的中國人(魯迅稱之為“看客”),就不斷地出現在他的小說中:在《孔乙己》裏,主人公的不幸(包括他被丁舉人殘忍地打斷了腿),沒有引起周圍人的任何同情,大家只是圍觀著取笑他;在《祝福》裏,人們爭先恐後地趕去聽祥林嫂講述“阿毛被狼吃了”的“故事”,並不是出於同情,而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在無聊的生活中尋求點刺激。而這些人在聽厭了之後,又立刻唾棄,對祥林嫂加以又冷又尖的笑。人們就是這樣鑒賞著他人的痛苦,這不僅是麻木,更顯示了壹種人性的殘酷。而在《藥》裏,小說真正的主人公夏瑜懷著“這大清的天下是我們大家的”的信念,自覺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但老百姓卻急急忙忙趕著去“看”他被殺,茶館裏的茶客更把他的受害作為閑聊的談資。先驅者的壹切崇高的理想與流血犧牲,全都成了毫無意義的表演。在這些描寫的背後,讀者不難感覺到,魯迅用壹種悲憫的眼光在“看”。他的小說正是對現代中國人的靈魂的偉大拷問。魯迅如此無情地揭示人的精神病態,是為了揭露造成精神病態的“病態的社會”。魯迅由此開拓出“封建社會吃人”的主題,不僅是對人的肉體的摧殘,更是對人的靈魂的毒害與咀嚼。

最充分地體現了魯迅小說的這種“民族自我批判”(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改造國民性”)特點的,無疑是他的代表作《阿Q正傳》。魯迅自己說,他寫這篇小說是為了畫出“沈默的國民的魂靈來”,並且說“我還恐怕我所看見的(阿Q)並非現代的前身,而是其後,或者竟是二三十年之後”。於是,中國的讀者也就永遠記住了,並且永遠擺脫不掉這位頭戴氈帽的阿Q。魯迅在他身上發現的是“精神勝利法”:盡管阿Q處於未莊社會最底層,在與趙太爺、假洋鬼子,以至王胡、小D的沖突中,他都是永遠的失敗者,但他卻對自己的失敗命運與奴隸地位,采取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辯護與粉飾的態度。或者“閉眼睛”:根本不承認自己的落後與被奴役,沈醉於沒有根據的自尊之中:“我們先前——比妳闊得多啦。妳算是什麽東西!”或者“忘卻”:剛剛挨了假洋鬼子的哭喪棒,啪啪響過以後,就忘記壹切而且“有些高興了”。或者向更弱小者(小尼姑之類)發泄,在轉嫁屈辱中得到滿足。或者“自輕自賤”,自甘落後與被奴役:“我是蟲豸——還不放麽?”在這些都失靈以後,就自欺欺人,在自我幻覺中變現實的失敗為精神上的虛幻的勝利:說壹聲“兒子打老子”就“心滿意足的得勝”了。甚至用力在自己臉上連打兩個嘴巴,“仿佛是自己打了別個壹般”,也就心平氣和,天下太平。而壹旦造起反來,也是做著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奴役他人的夢。因為魯迅,人們終於認識到自己與他人身上的這種阿Q式的“精神勝利法”,是中華民族覺醒與振興最嚴重的思想阻力之壹。因此,小說的結尾,阿Q在走向法場前的壹瞬間,突然感到可怕的狼壹樣的“眼睛”在“咬他的靈魂”,高聲壹叫:“救命……”所有的中國人讀到這裏,都被震動了。小說後來翻譯成多種外文,許多外國讀者也在自己或同胞身上發現了阿Q,法國著名作家羅曼·羅蘭就表示,阿Q讓他想起了法國大革命時期的農民。這或許表明,阿Q的“精神勝利法”揭示的是壹種人類精神現象;魯迅的《阿Q正傳》可以說是壹部“為人類寫作”的作品,它不僅是最早介紹到世界去的中國現代小說,也是中國現代文學自立於世界文學之林的偉大代表。

魯迅的《吶喊》《仿徨》不只是以“表現的深切”震撼人心,而且以“格式的特別”吸引了廣大讀者。早就有人指出,魯迅的每壹篇小說都試驗著采用壹種新的形式,很少有雷同,充分顯示了魯迅的創造力與想象力。例如,他的《狂人日記》用的是“日記體”,按照“狂人”心理活動的流動來組織小說。《孔乙己》又別出心裁地選用酒店的“小夥計”來講述故事,以壹個旁觀者的身份,同時觀察與描寫孔乙己的可悲與可笑,看客(酒客與老板)的麻木與殘酷,而“他”自己也逐漸參與到故事中來,先是“附和著笑”,後又冷酷地拒絕了孔乙己教自己識字的好意,終於成為“看客”中的壹員。《藥》更是出人意料地將小說的主人公夏瑜置於“幕後”,而以主要篇幅描寫人們對他的犧牲的種種反應,讓讀者在自己的想象中來完成他的形象。《故鄉》《祝福》這樣的“第壹人稱敘述”的小說,都講了兩個故事:在講述“他人”的故事(閏土的故事、楊二嫂的故事、祥林嫂的故事)的同時,也在講“我”的故事,因而具有濃郁的抒情性,兩類故事互相滲透、影響,形成了壹個復雜的結構。魯迅這樣自覺的形式試驗,使他成為“創造新形式的先鋒”,深刻地影響著後來的作者。

在寫作《吶喊》《仿徨》的同時,魯迅還創作了散文集《朝花夕拾》(作於1926年,1928年出版)和散文詩《野草》(作於1924-1926年,1927年出版)。這是兩部寫法與風格迥異的現代散文的經典。《朝花夕拾》最初陸續在報刊發表時,總題為“舊事重提”,魯迅大概是回想起幼時,水鄉的夏夜,在大樹下乘涼,聽老人們談閑天、說故事的情景。《朝花夕拾》也是在談閑天,是對生命的童年時代(“朝花”)的回憶與重提。於是,在魯迅生命歷程中,留下印記的人和事都壹壹流瀉在魯迅的筆端:民間傳說中的“無常”,父親的病,百草園和三味書屋,藤野先生,還有我們沒有提及的幼時的保姆“長媽媽”,壹生坎坷的老友範愛農,等等。魯迅是懷著溫馨的愛去回憶的,從中顯露出魯迅心靈世界最為柔和的壹面,又內含著壹種深沈的悲哀。《野草》是另壹類散文,是“夢”的產物:全書三分之壹的篇章都以“我夢見”為開頭。展現在讀者面前的是壹個奇詭的世界:夜半時分的幻覺中聽見“吃吃”的聲音(《秋夜》);“人睡到不知道時候的時候”,“影”來“告別”(《影的告別》);青白的冰谷中看見“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搖動,全體冰結,像珊瑚枝”(《死火》);“狗”追著“人”,大聲質問,“人”拼命“逃跑”(《狗的駁詰》)……魯迅把他在兒時敷演童話的想象力發揮到了極致,借以表達自己微妙的難以言傳的感覺、情緒與心理,對人的生命進行更深層次的哲理思考。魯迅對別人說“我的哲學都在《野草》裏”,讀者也因此有機會借《野草》去窺見魯迅靈魂的深處。

魯迅在進行小說、散文創作的同時,又在《新青年》等報刊雜誌上發表雜文。五四前後,他在北京期間所寫的雜文,編有《熱風》《墳》(其中壹部分是世紀初寫的論文)《華蓋集》《華蓋集續編》等集。1926年8月至1927年10月,魯迅因北方反動勢力的迫害而南下,先後在廈門大學與廣州中山大學任教,這壹時期的雜文主要收在《而已集》裏。1927年底,魯迅定居上海,開始了他“最後十年”的生命歷程,並以主要精力進行雜文創作。先後出版有《三閑集》《二心集》《南腔北調集》《偽自由書》《準風月談》《花邊文學》《且介亭雜文》《且介亭雜文二集》《且介亭雜文末編》《集外集》等。

魯迅曾經說雜文是“感應的神經”,作為壹種報刊文體,它的最大特點是能夠對正在發生的社會、思想、文化現實作出最迅速的反應,並及時得到社會的反響。因此,它是魯迅這樣的時刻關註國家民族命運、民眾疾苦的知識分子,與他所處的時代保持密切聯系的最有效的方式。魯迅又說,雜文作者的任務,“是在對於有害事物,立刻給以反響或抗爭”,並因此把雜文分為“社會批評”與“文明批評”兩類。魯迅壹生都在戰鬥,懷著“立人”的理想,把批判的鋒芒指向任何形式,任何範圍的對人的奴役與壓迫(民族的奴役、階級的壓迫、男性對女性的歧視、老人對少年的摧殘、強者對弱者的侵犯,等等)。他說他這樣做,並不是個人的意氣,而是為了中國與人類的“將來”,因此他的壹切批評“實為公仇,絕非私怨”。魯迅的15本雜文集,就是從五四前後到30年代中期中國社會的忠實記錄,就是壹部思想、文化發展的歷史。而作為壹個作家,魯迅更為關註的是在歷史事變背後人的思想、情感、心理的反應與變動。魯迅曾充滿自信地說:“‘中國大眾的靈魂’,現在是反映在我的雜文裏了。”在這個意義上,魯迅的雜文就是壹部活的現代中國人的“人史”。如果要真正了解中國的社會與歷史,特別是要了解中國人,那就讀讀魯迅的雜文吧。

魯迅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還奉獻出了壹本小說集《故事新編》(除3篇寫於20年代,其他大都寫於1934年和1935年,1936年出版)。這是身處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魯迅對“故事”(古代神話、傳說與史實)的“新編”(新的闡釋與激發)。進入魯迅文學世界的古人,或是古代的神話傳說中的英雄:女媧(《補天》)、後羿(《奔月》)、夏禹(《理水》);或是歷史中的聖賢人物:孔子、老子(《出關》)、墨子(《非攻》)、莊子(《起死》)、伯夷、叔齊(《采薇》),等等。在傳統文本裏,這些人都居於高堂聖殿,神聖不可侵犯,但到了魯迅的筆下,卻全都回到日常生活情景中,抹去了英雄的神光,還原於常人、凡人的本相。因此,《奔月》不寫射日英雄後羿當年的赫赫戰功,而竭力寫他功成名就“以後”,成為普通人的遭遇:天下的鳥獸全被射死,再無用武之地,只能整日為吃食而奔波;被人們冷落、遺忘不說,學生也來暗算自己了,最後連老婆(嫦娥)也遠走高飛:這“先驅者的命運”的思考與表現,發人深省。《非攻》裏的墨子在完成了止楚伐宋的歷史業績“以後”,並沒有成為英雄,卻遇到了壹系列的倒黴事:被搜檢了兩回,募去了破包袱,“又遭著大雨,到城門下想避避雨,被兩個執戈的巡兵趕開了,淋得壹身濕,從此鼻子塞了十多天”。這最後壹筆苦澀的幽默,才真正令人難忘。整部《故事新編》充滿了魯迅式的幽默,而骨子裏仍然藏著固有的悲涼;此時的魯迅正面臨死亡的威脅,處於身心交瘁之中,卻能寫出如此從容、灑脫的文字,這正意味著他的思想與藝術都已經達到了壹個新的境界。

1936年10月19日,這位本世紀中國與世界的文學大師,放下了手中的筆;這位思想的巨人,停止了思想。成千上萬的普通人自動地來為他送行,在他的靈柩上覆蓋著壹面旗幟,上面寫著三個字:“民族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