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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半塵》

文/祝桂麗

《半塵》這本詩集,是閆殿才老師的處女作。

書名很帶壹些禪意。“半”字,我覺得好。人生就是如此,壹半壹半的過,從來不會真正的完滿。幸福與無奈各占幾成,成功與失敗互相糾纏;年輕壹半,年老壹半;甚至說話,隨著年齡增長,不得不真壹半,假壹半。不必指責,這就是“塵”世。天平左右,有失有得。閆殿才老師悟了這些,他用閱盡滄桑卻不落寞的眼睛,洞察世事,感悟人生。詩歌,就是思想郁積於心的塊壘,不吐不快,於是《半塵》展現在我們眼前。且讓我們睜開第三只眼睛透視“半世人生半世悟,半程煙火半程塵”吧。

閆殿才老師詩歌的特點,大開大闔,語言大俗大雅,豐富的信息,冷靜風趣的語言。壹句詩,就是壹個故事。他只負責三言兩語羅列幾個物象,給思維留有極大的空間,讓讀者自己去體會,去感悟,仿佛大寫意國畫,寥寥幾筆,極簡,卻詩意頓生。

第壹輯故鄉

故鄉,是心靈棲息的港灣,是創作不竭的源泉。從《小村》開始,濃濃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對故鄉的情懷滲透在那些相依為命的耕牛、水井、樹木、河、橋,甚至土地廟等物象中,用冷靜的筆觸展示故鄉人的生存狀態、男女的情感狀態。“男人們愛擡杠,擡完杠聊女人,聊完女人,聊老牛/女人們把家裏僅剩的壹把黑豆,放到牛槽/像給自己男人碗裏,夾壹塊肉”(《老牛》)細節描述中,故鄉人的淳樸感情,被留在記憶“那壹年聯產承包,民二叔沒要犁鏵,沒要耙/只把那頭耕不動地的老牛,默默領回家”人對老牛的感情如暗流,表面平靜,實際是復雜而洶湧澎湃的。

老磨坊,是小村重要的集散地,“這時候的小村是歡快的/沒牙的老漢看著比自己老的石磨笑/蒙眼拉磨的驢和趕驢的小夥兒笑/掌篩的媳婦和蕩面的籮在笑/光屁股的孩童和樹上的鳥在笑”(《老磨坊》),四句詩,把男女老少***同勞作的場景描寫得淋漓盡致,人物有特寫,有個性,有血有肉。這時候的詩歌,是流動的畫,畫面氣氛快樂而樸實。“村後向陽坡的墳頭,剛好能看到老磨坊/安放在這裏的祖宗們,每天都在等待開磨的日子/轉動的碾砣,像他們伏下的腰”結尾,與前面歡樂的場景形成強烈的對比。但是,詩句涼卻不悲,有安於命運安排的冷靜。這種冷靜,逼著讀者不得不深思我們的來處與去處。

把這壹輯的內容捋壹捋,發現作者眼中故鄉的壹切皆可入詩。這應該是源於詩人對生活有深刻的認識,有抓取尋常事物詩意閃光的能力。比較起那種故作高深、用隱晦的詞句寫作、用故弄玄虛烘托神秘、讓讀者不百度壹下讀不懂的作品,閆殿才老師的詩歌更具有親和性,更能深入人心。“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紅樓夢中壹副對聯用這裏也不錯。

第二輯 他鄉

這輯內容選材以西藏居多。《他鄉》輯帶著高原亙古的蒼涼,帶著濃郁的地域特色,帶著詩人對當下的思考,走進讀者的視線。詩中看出,是工作原因進藏。行吟之路上,詩人透過他鄉事物表象,表達自己獨特感受。主題有教化,有憐憫,有迷惘。

“世界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高曉松那句耳熟能詳的句子,後來被大眾演變為“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讀不懂的詩和到不了的遠方“。大眾對這句話的演變,可以窺壹斑而知全貌,看出了詩歌與讀者之間的距離。難怪大眾要調侃,當下,有壹些詩歌就是自說自話,像得了自閉癥,遠離外面的世界。從這個角度來講,閆殿才老師的詩歌,不管表達的主題是什麽,他都能夠找到壹個恰當的突破點、合適的表述方式,讓普通讀者也可以讀得懂,也可以有所收獲。比如:

“有些鳥兒喜守棚,畏畏縮縮成了雞/有些鳥兒擅禦風,搖搖擺擺變成鴻”(《價格》)詩中開篇句子的觀點,是內心的感悟,也是對他人的警醒。估計作者頭腦中肯定是先有了這個點,再進壹步從自己的經驗與認識中,搜尋可以證明這個觀點成立的證據。他成功運用眾多相同物種卻個性不同的意像,闡發自己獨特的理解。用西藏的牦牛與故鄉的黃牛做對比;海拔五千米與平原對比;飛鴻和雞對比;守村的人與飛出去的人又是對比。以反復比較的手法,進壹步證實開篇的觀點。像充滿詩性的議論文,擺事實,講道理,辨是非。結尾平靜的擺出結局“守到老守住了壹抔土/飛到老飛出了壹座山/商場的牛肉幹/牦牛:125元/袋。黃牛:45元/袋”讀完這首詩,不禁令人拍案稱奇,真是個性!看題目絕不會想到簡單的對比,蘊含深刻的哲理。這首詩告誡人們走出去,目光放遠。尤其對年輕人,具有深刻的啟發教育意義。

第三輯拾遺

從《半塵》的分輯欄目與內容看,閆殿才老師是按照區域來大體劃分各欄目收錄題材的。“故鄉、他鄉、拾遺”。壹開始納悶“拾遺”的取材範圍,看了詩集內容突然明白,應該是正在工作生活的地方。其實作於何時何地有什麽關系?只要詩歌能立足自我,展示靈魂獨特的豐富性;能觸動心靈,產生***鳴,讓靈魂得到洗滌,就是好詩。

本輯收錄很多釣魚題材的,閆殿才老師是釣魚高手。他不單純釣魚,還釣出許多感悟與哲理。“鮁魚喜歡吃海鯽魚、梭魚、青鱗、餐條、蝦虎魚 / 我喜歡釣魚 / 用海鯽魚、梭魚、青鱗、餐條、蝦虎魚 / 妳吃海參、鮑魚、牛羊肉、五谷雜糧、蔬菜 / 喝白酒、黃酒、啤酒、葡萄酒 / 妳說,別釣了,要積德”(《積德》第壹節)句子簡單至極,卻把“我”和“妳”的壹種生活狀態展示出來,讓讀者自己去對比,對比的結果,讓“妳說,別釣了,要積德”成了極大的諷刺。生活中常有這種現象,遇到某事,有些人喜歡把自己的思想觀念強加在別人身上,喜歡占據道德高地,用自己並不高明的認知來綁架他人的行為。比如公交車讓座。有時,沒有主動給年紀大壹點的人讓座,就會被有些人揮舞道德大棒指責。其實際,情況也許並非如此。從創作技巧來看,作者善於從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事物中尋找到內在聯系,用簡樸的語言呈現出來,結句發人深思。

另外來自家庭生活方面的題材“我只會做土豆餅 / 從小妳說喜歡吃,我便開始做 / 經常做。妳百吃不厭,我越做越好 / 高中每周回家兩天,做兩次 / 大學每學期回鄉壹次,做壹次 / 我把歲月越煎越老 / 妳把空間越吃越長”(《土豆餅》)這些絮語似得句子,又是極為簡單。卻分明看見靠近人生黃昏的錚錚鐵骨滿懷柔情,百般溺愛的心正合著女兒腳步的節奏跳動,其誠惶誠恐的姿態讓人潸然淚下,讓人明白了真正的大丈夫敢於: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等到某壹天,妳遠嫁他鄉 / 我不知道 / 我的技藝會不會生疏了”結句突然讓讀者頓悟,做土豆餅多年,越做越好,僅僅因為女兒喜歡,而自己並不喜歡,讓讀者更進壹步感受壹顆無我之愛心!

還有來自於工作生活的感悟《本性》、《廣告》、《終點》等等,都常常運用生活中常見的物象或者意象,把現實中的矛盾與沖突,糾葛與無奈,用簡潔的語言表達出來,使讀者在反復地咀嚼中,心境裹滿了跌宕的詩意。

《半塵》時光裏的感悟是低調而奢華的,記錄過往,蘊含哲理。寫詩的人很多,出書的人亦是很多。我想,對於有些作品集,只是壹種流行。像有些本來不喜閱讀的款爺,家裏裝修壹定要裝上豪華書櫥,裏面精美的大部頭,沈寂著,等風吹動塵埃飄來蕩去。

據了解,閆殿才老師正式創作也就是這二三年。他以前從事的工作是商人、企業家。做這種工作的人,需要付出全副精力才能在競爭激烈的社會上立足。風雲變幻的商場如戰場,企業的生存關系著許多人的生存。這樣壹副擔子已經夠重,就算年少時詩意曾經閃耀,人到中年,粗糲的生活也會把詩意磨礪的面目全非。然而,《半塵》的出版,像是壹個奇跡!包括他以後的創作,越來越證明,他的創作能力是壹眼汩汩流淌的活泉。

“半程煙火”裏,有許多成功也有許多無奈。“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打起精神,任世間煙火繁雜,任流年壹路坎坷,文學路上不再年輕的新人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