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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思&散文征文

第壹次我差點死掉時,我10歲。小姨帶我去我們市新開的壹家水上樂園去玩。這個水上樂園裏面有個巨大的滑梯,據說超級刺激。而這個滑梯前面有三個遊泳池,0.8m,1.2m和2m的。我壹直在那個0.8m淺水池玩水。陽光下,水紋印在遊泳池的底部,藍藍白白的條紋,像幽靈的那般詭譎自由。耳邊我聽到小姨的聲音,我看見她在滑梯前面向我招手,說要帶我去坐那個超大的滑梯。於是我趕緊興奮地從淺水池裏竄了出來。

可是上岸的感覺讓我感到無邊的寂寞,走著的每壹步,重力都像詛咒壹般把我往地上拽。我不由地想,剛剛我在水裏走著的時候,步伐是那樣的輕盈自由,水就像絲綢壹般撫摸我的身體。

去到滑梯的路上會經過另壹個遊泳池,遊泳池裏面雖說是幾個大人,可是他們的上半身都浮出了水面,腳像是踩在了池底。我的身高來說,這水最多也就是1.2米吧,那就不如從這個遊泳池走去滑梯那邊。年幼的我在為這個想法暗自竊喜,沒多想就跳進了池子裏。

可是落入水中的我才發現,我根本踩不到底。我溺水了。腦子裏壹片空白,根本不會遊泳的我手壹個勁地狗刨式地亂滑。可是我卻越沈越深,慌亂中的氣息更加紊亂了,壹個個銀白色的小泡泡像小精靈壹樣從我嘴邊溜走,陽光是藍色的,而有壹種黑色的東西在向我逼近,小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麽,現在想想那應該是“死”。

最後在我昏厥之前,壹雙手把我拽了出來,我大口大口地吸著外面的空氣,肺差點就要被我吸爆掉。我看到小姨在岸邊驚恐地看著我。

旁邊拽著我的叔叔說:“我看妳那麽自信地跳下來我還以為妳會遊,但是又看妳在水裏撲騰了半天。”

我喘著氣,說:“我還以為不深,我看妳們都在水裏走路。”

叔叔很無語地說:“我們雖然上半身沒動,我們的腳都在水裏拼命劃水。”

之後我才明白,成為別人,這件事,有多可怕。

考試99分的,從來就是那些說自己又沒有復習的。和妳這種毫無保留地賣弄努力的人沒有半點關系。

活起來毫不費力的人,他生存的技巧,多半潛於水下。妳邯鄲學步,只學到了他故作輕松的架勢,或者只能學得皮毛而已。

真正傾囊相授的人,這個世界上又能有多少。資源稀缺的今天,予他人便利,往往等同於予自己不便。

從妳不再是獨壹無二的妳自己,而是要成為別人那天開始,妳就是撲火的那只蛾。

第二個關於死亡的記憶,是關於地震。5.12地震那天,我在學校做著化學實驗,反應物從反應容器裏壹滴滴地滴下來,如同時間的沙漏。

實驗做完的路上,我的老鄉從後面追上我,說:“妳知不知道,四川地震了。”如同夏日的壹場驚雷。

之後的課,我和我老鄉都沒有去上,我們壹邊在食堂看著中央臺的報道,壹邊在跟家人打電話。開始的半天,根本沒有壹個打通的。

第壹個接我電話的是我的媽媽,她說:“家人都在,但是妳爸爸去北川了,現在聯系不上。”再過了壹天,我才知道,我爸那天早上就從北川回家了,因為他的牌搭子約他下午打麻將。

兩天後,我看到了新聞,北川的老縣城幾乎成了死城,圍繞縣城的黑色大山像電影中傾頹的巨石像般壓向了整個縣城。當時山崩地裂。多年後,我經過了北川的地震博物館(其實就是北川老城,地震之後的原貌),我多希望能聽到亡靈從黑暗中嗚咽的聲響,可是除了太過於死寂而感受到的壹陣陣寒氣,我什麽也感受不到。

家裏的房子是那年1月剛買的新開發的小區,可是暑假我回家的時候,我們的小區被安全檢查機構評定為“安全可居住”,我卻看見房間裏地震後隨處可見的裂痕,想來也是諷刺至極。

5.12那年的暑假,從來不睡午覺的我,某天卻睡了午覺。迷迷糊糊之中,樓劇烈地晃動起來,因為是高層建築,這種晃動更加明顯。床頭的藥,都從桌子上掉到了地上。可是陽光卻恰到好處地暖和,空調的溫度也恰到好處地涼爽。我知道,這是壹場劇烈的余震,可是我卻好想睡覺,被窩裏好舒服,像是躺在外婆的搖籃裏。我甚至在睡夢中哭了,明知死亡當頭,我卻怎麽醒不過來,夢中我感到自責而懊惱。

十分鐘後,我終於醒了,地震也漸漸地緩了下去。我趕緊跑到床邊看到樓下的情況,看到了穿著紅內褲的大爺和頭發濕漉漉的大媽,我才知道這場地震不是夢。

之後我去了日本留學,眾所周知日本也是地震高發的國家。最劇烈的有次,是在早上4、5點,突然木制結構的壹戶建像是咿呀著搖晃,我的室友被嚇得大叫,她拿著當地的廣播,說“待會還會有余震,妳快點起來!”

可是我當時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道,寧願睡死在床上也不願起床下樓。當天,去了學校之後,我才知道,同學當時都下樓自救了,原來睡死過去的只有我壹個。

地震對我來說是壹場災害,更像是壹種醉生夢死的魔咒。小時候溺水時我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再對比於地震時的溫水煮青蛙的自我催眠。

我明白了,緩和地死去這件事有多麽可怕。

可怕到甚至有壹絲甜蜜。

搖搖晃晃,仿佛妖精的蜘蛛網,有種鬼魅的誘惑,而熟睡中的我, 沈浸於壹場爛醉如泥的狂歡。

死亡像輕聲造訪的過客。我甚至聽不見它的聲音。它離去之後,我才知道它離我曾經那麽近。

這不是昨日。 這是我們每個麻木不仁的今天,或者繼續選擇沈溺不前的明天。

陽光和煦溫柔,莫不是種可怕的安眠藥。

第三個關於死亡的記憶,關於高山。

兵庫縣的砥峰高原是挪威的森林的拍攝地。我和室友去旅遊之前忘了查看觀光局的通知,當時正值封山,遊覽車停止營業。可是還是朝聖般地坐著電車去了。抵達時,電車站壹片寂靜,觀光案內所也是關著的,可是我們恰巧碰見旅遊局的工作人員,看到我們是來高原旅遊的,他非常好心地開車帶我們上山。他告訴我們:“4點從高原稍微順著大路往下走,會有另壹班公車回電車站。”

上了山,看見高原的我們異常興奮,仿佛就看見直子在雨中奔跑的情景,只是冬天的高原早已沒有那翠綠的顏色,眼前都是枯黃。

周圍寂靜得只能聽見風撥動荒草的暗流。四處轉悠的我們,找到壹條小路,路的左邊是緩和的高原,右邊是皚皚的白雪堆成的不算太高的山脊,我們探險般的心情高漲起來,決定往前走走看。

景色越來越開闊,我們的心情也越來越開闊。這時候的我們本來有機會回頭的,

室友說:“要不我們往回走吧?”

可是我卻覺得前面的景色沒準更棒,勸說她繼續往前走。

可是漸漸地這條小路,已經越來越窄,壹邊的山坡也越來越陡峭了。可是想想,來時的路也很是驚險,但是往前更是萬丈深淵。躊躇不已的我們決定翻過山脊。

之後我們便迷路了。挺拔的大樹,突然有了壓迫感似的,顯得冷冰冰。 天色漸漸暗下來,我們還是找不到來時的路。最後我們終於下山時,找到耕地的老奶奶問最近的公車站時,她看見我們披頭散發灰頭土臉的樣子,毫不誇張地說,像看到了女鬼。

在美國波浪谷,當夜色伴隨著叢林狼的嚎叫聲逼近時,我後悔於,為何中途有次岔路明知道是錯了,還是執著地往前走。

這種可怕的慣性讓我感到恐懼。

走回頭路,就是承認自己錯了。承認自己選擇的錯誤,甚至比死亡本身更難以接受。 任何淺顯易懂的道理,冷不丁地就會敗給我們無謂的執拗。

就如同已經下註的賭局,人生如同被套牢般無力。

坦然面對自己的時運不濟,或者臆斷揣測就有這麽難嗎?

套 牢妳的不是賭局本身,而是妳不回本或者不大賺壹筆就不肯收手的貪婪與愚昧。

讓妳越陷越深的不是題目本身,而是反復演算錯誤解法的妳。

萬丈深淵,把它推向妳的正是妳自己。

我曾經有好幾次差點死掉,我以為瀕死的經歷會讓我更恐懼死亡。

漸漸地,我發現,比起害怕死亡,我更害怕,我最終還是不懂怎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