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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壩口紀事

題記:入夏,巢湖大水,百年壹遇,西壩口是巢湖市區防汛抗洪的前哨陣地。

六月的幾場大雨過後,我在巢湖西壩口看了看水情,發現水位很低,甚至比枯水季節的水位還要低。

而這時候,外地“狼來了”的呼聲,已不絕於耳。

巢湖汛期的安逸現狀,要歸功於那棵神奇的牡丹花?

巢湖南岸,背靠銀屏大山,山上有個仙人洞,洞長數十裏,據說能藏雄兵10萬。洞口上方的懸崖峭壁上,長著壹棵千年牡丹,下面刻有原副省長、書法家張愷帆的手跡“銀屏奇花”4個大字。

能在懸崖峭壁的石縫中生存下來,從未有人工護奍,上下都夠不著,想管也管不了,這的確是非常神奇的。牡丹花每年谷雨前後開放,花色純白,更顯高潔。

仙人洞前建有壹座牡丹觀賞亭,遊人可借助望遠鏡,壹睹白牡丹的芳容。自1997年起,巢湖市在每年4月舉辦牡丹觀賞節,南京、上海等地遊客絡繹不絕。

為壹棵牡丹花,舉辦壹個觀賞節,這在全國絕無僅有。這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仙者,牡丹也。

身居壹地,造福壹方。牡丹仙子既然落戶巢湖,就要給巢湖的鄉親們帶壹點福利。這個福利就是預告當年雨水豐枯,讓大家早作準備,未雨綢繆。這也是她的另壹個奇絕所在。

花開五朵,則當年風調雨順;五朵以下,則有旱情,花越少旱情越重;反之,五朵以上,雨水偏多,達到七八朵時,就預示著會有汛情。

今年谷雨牡丹花開,創記錄地開了20幾朵。市民奔走相告:“不得了!今年要發大水了!”

如此高危度的預警,自然會引起有關方面的高度重視,於是巢湖閘早早地開閘放水,去庫容。

所以,汛期到來各地頻頻告急,而巢湖則安然無恙。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進入7月以後,形勢急轉直下……

牡丹仙子照顧了巢湖,卻照顧不了別處。

7月以後,長江流域大範圍雨勢不減,江水急劇上漲。

巢湖是通過裕溪河流入長江的。本來,巢湖的水位,要比裕溪河入江口鳳凰頸江面的水位,要高出許多,如此才能形成湖水自流入江。

然而現在的情形反過來了,長江水位壹路暴漲,很快實現反超,江水開始倒灌巢湖。

過去出現這種情況,只須將江邊的鳳凰頸排灌站的水閘關閉,就能堵死江水倒流。或者將另壹頭的巢湖閘關閉,同樣也能阻止江水入湖,只是裕溪河兩岸的壓力就大多了。

今年情況不同,長江已高出巢湖水位10多米,為了減輕對蕪湖、馬鞍山等下遊城市的壓力,自7月中旬起,巢湖承擔起為長江分流、蓄洪的重任。

這就是中國的抗洪壹盤棋。

7月17日,巢湖西壩口二平臺淹沒,西側的水上人行棧道,上面的欄桿只露出水面壹尺左右。

正常情況下,棧橋離水面有壹米多,橋上的欄桿也有壹米多。這意味著,此時的巢湖水位,比正常水位已超出約1.7米。

雨還在下。

風雨中,幾位婦女跨過壹平臺的臨時護欄,在臺階上洗衣服。有的穿雨衣,沒穿雨衣的有隨從打傘。

生命就是這樣頑強,洪水來了,日子還得過,衣服還得洗。

憂慮也難免。壹婦人邊棰衣服邊喃喃自語:“老天爺呀,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

7月18日,棧橋欄桿只露出壹條線,水位又漲了壹尺,離壩埂路面只剩4個臺階。

短暫的雨中間隙,壹婦人穿著高筒靴,帶著塑料馬紮,坐在壹平臺水中洗衣,神態安然。

她大概已習慣了這種水上生活。

下午官方發布消息:自7月18日15時起,將城防2級應急響應提升為1級。

壹場戰役拉開了序幕。

傍晚,兒子下班回來,說,我要去防汛了。

10歲的孫子立馬崇拜得不行:“爸,妳也會防汛?”

“那當然。”兒子回答,“我像妳這麽大的時候,就跟著爺爺上巢湖大堤,防汛值班。”

生在水鄉,防汛抗洪是世世代代的事。

前巢湖市*委*書*記胡同誌,是外地人,他在巢湖工作了近兩年,曾感慨地說:“巢湖人搞經濟不行,防汛倒是有壹套。”

這位胡書*記搞創建也有壹套,壹年時間,就把巢湖整出個全國衛生城,市內的公***廁所創全國壹流水平,比許多人家的廚房還幹凈,引得外地人紛紛來巢,專看廁所。我就是在那時才知道,國際上還有個“世界廁所日”。

胡同誌是個實幹型的領導人才。雖然他防汛不怎麽在行,但他認可巢湖人的抗洪能力,作為領導,這就夠了。

今年是20幾朵牡丹花預告的洪水,防汛有壹套的巢湖人將面臨著新的考驗……

官方消息:截止7月19日上午11時,巢湖中廟站水位達12.82米,巢湖塘西站12.77米,均超歷史最高水位。

我在19日早上8點多鐘到達西壩口時,湖水已經漫上最後壹個臺階,到了堤面。在我的記憶中,這應該是巢湖的最高水位了。

這個時間點,與官方發布的時間,還早兩個多小時。

堤面上,已經壘起1米多高的沙包。

沙包,長高了巢湖大堤,把湖水死死地圈在湖裏。

陸續有市民來到西壩口,他們都和我壹樣,關註著巢湖水情,而西壩口則是了解巢湖水情的壹個最近的窗口。

在壩口東側,遇到壹位剛從巢湖閘過來的老同誌,他情緒激動地告訴大家:巢湖閘已打開16個門洞,江水正洶湧入湖。

巢湖閘***24個門洞,16已經是它的三分之二。

天還在下雨,江水還在倒灌,水位還在漲。

自昨天下午3時進入壹級應急響應後,抗洪戰役正式打響,各路人馬緊張有序地奔赴大堤的各個路段。

西壩口段,是城防的重中之重!

這裏是市區的門戶,如果失守,將陷入滅頂之災。

這裏的大堤也最脆弱,比別處要低近1米,更容易失守。

這裏更需要精兵強將。

壹支支黨員突擊隊上去了。

壹支支青年突擊隊上去了。

武漢疫情如此,巢湖的汛情也如此。

這就是中國的力量!這就是巢湖的力量!

專業的救援團隊“安能”,第壹時間入駐巢湖,在西壩口安營紮寨。他們帶來了壹支專業搶險隊伍,帶來了高效的大機械。

晚上8點多,我再次來到西壩口,只見燈火通明,運沙土的大卡車來來往往,挖掘機轟鳴著向卡車上裝填沙土。

西壩路已暫時封閉,放置了臨時欄桿,除作業車輛外,其它車輛壹律不準進入。

交警密集上崗,攔阻、勸導企圖進入的車輛和行人。

警戒線外,現場人頭攢動,都是密切關註者。大家都很安靜,自覺地服從交警指揮。騎電動車過來的,到跟前被交警伸手攔住,笑嘻嘻地調轉車頭。

站在我身旁的壹位仁兄,看著對面帳篷上的大幅橫標,突然冒出壹句:“這個名稱有問題!”

那個橫標其實我早已註意到了,是安能集團救援隊的簡稱,紅底黃字:“中國安能救援”。

這個簡稱,字面上確實有歧義。“安能”從詞義講,是個疑問詞,是“怎麽能”的意思。安能和救援連在壹起,救援就被否定掉了。還不如用全稱——中國安能集團救援隊,這樣就不會有歧義了。

我相信,現場會有不少人註意到這個名稱,只是大家都不說,不想觸碰不吉利。這位仁兄嘴快,脫口而出,不過也只說了壹句,後面沒加闡釋,大概他也意識到了,不能再說。

其實,唯物主義者不講究這些。物質第壹,實效最大。

大哥從鄉下打來電話,問我巢城現在怎麽樣。並告訴我,柘臯已被水淹,外甥馬力家進水已有半人深。

他關心著我家在巢城的安危。

我告訴他,巢城這邊防汛抓得緊,市區現在平安。

大哥說,這就好。

我問他村裏現在怎麽樣,他說村裏安全得很,水再大也淹不到。我想想也對,村子就建在山崗上,地勢高。

大哥還說,柘臯鎮被淹了,賣菜進不去。

往年這個季節,大哥每天都要上柘臯鎮賣冬瓜。

不過,大哥認為,這都是小事。反正冬瓜放家裏,壹時壞不掉。

放大了看,這其實不是小事。賣菜的進不了城,城裏居民買不到菜,這就是洪水態勢下的圍城。

7月20日壹早,雨過天晴,精神為之壹振。

事實上,這樣的好天氣僅有壹天,當天夜裏又開始下雨。

但我還是抓住了這個機遇,騎自行車去了壹趟巢湖閘,我要親自看看,江水到底是怎樣倒灌的。下雨天打著傘步行,只能到西壩口,去巢湖閘就得要自行車助力。

8時30分到巢湖閘,已有不少人站在橋頭兩邊觀水。

我把自行車停在路邊人行道上,急忙奔向閘口湖邊壹側,如果江水倒灌,這邊就是出口,出口應該比入口看得更清楚。

從人群中穿過,又下了幾節臺階,這才到了理想的觀測處,擡頭壹看,驚掉了下巴: 湖水正卷著浪花,湧向閘門。

這不是江水倒灌,而是巢湖開閘放水!

好奇怪呀,昨天還聽人說,巢湖閘開了16個門洞,引江水入湖,今天怎麽就反過來了呢?

奇怪歸奇怪,心裏還是樂滋滋的,既然在放水,巢湖就有希望。

立即返身,穿過馬路,踏上裕溪河大堤,來到巢湖閘另壹側。

透過垂柳的間隙,只見閘門外水波連連,滔滔而下。可惜離得遠了些,手機照不出滾滾浪花。

大堤上搭著個帳蓬,是某單位防汛值班用的。我轉身進去,見裏面坐著壹男壹女,便問訊壹聲。那女的告訴我,巢湖閘是昨天晚上開始放水的,因為開閘前管理處的大喇叭要反復廣播,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她還告訴我,前幾天確實是在倒灌。

水勢真是瞬息萬變,19日早上還在倒灌,晚上就變成順流,這中間到底發生了壹些什麽事呢?

無非是兩種情況,壹種是長江水位下落,裕溪河可順流入江;另壹種是巢湖告急,鳳凰頸站開機排水。

無論是哪種情況,巢湖開閘放水卻是不爭的事實,它表明,在這個“壹盤棋”中,巢湖終未成“棄卒”,萬幸萬幸!

雖然已開閘放水,但因為上遊壓力不減,巢湖水位還在漲。

返回的路上經過西壩口,我下車看看,見沙包堤後面,湖水已漫過原堤面約2寸。沙包堤前面沿著垂柳拉起壹道長長的警戒線,每隔十多米站著壹位交警。

這個水位應該拍照留存。我拿出手機,掀起警戒線鉆了進去。還沒站穩,旁邊的小女警驚叫壹聲:

“咦!妳怎麽進來了?”

“我拍壹張就走。”

“不行不行!妳壹進來別人都進來了。”

說的也是,悻悻而出。退而求其次,站到路邊的壹個小沙堆上,把手機高高舉起,勉強拍了壹張(見下圖)

次日中午,官方發布最新消息:

7月21日10時24分,巢湖中廟站水位已經達到13.36米,該水位系巢湖洪水設防的百年壹遇標準。

百年壹遇,也就是說,今年的洪水已超過以往我所見到的歷次洪水的標準。

震撼啊!

1991年,城東的安城圩破堤,洪水險些淹沒市區。危急關頭,附近的油泵廠壹位工人主動請纓,領銜堵口復堤,並獲得成功。當時我在宣傳部,曾坐著小船到現場采訪,趕寫了《冒出來的指揮官》這篇報道,發表在安徽工人報頭版頭條。這篇報道後來還得了個全國工人報刊好作品獎。

1998年,巢湖中垾段大堤決口,萬畝圩田、村莊被淹。

痛定思痛,此後巢湖大堤加固工程被列入重要議事日程,最終將巢湖大堤修建成集交通、觀光、防汛三位壹體的巢湖觀光大道。

去年開始,又對大堤內側作了石化處理,並用山石壘砌了擋浪的二平臺。這項工程現在已初步完工,真是恰逢其時。

現在的巢湖大堤,堤基可以說是固若金湯,不會再出現決堤水患,防汛的主要任務,就是壘沙包,加高大堤,水漲堤也漲。

還是那句老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百年壹遇的水位,還在繼續刷新。

7月22日6時,巢湖中廟站水位達13.41米,比昨天上漲了5厘米。

10時48分,水位13.43米,又漲了2厘米。

到這時,巢湖水位按下了暫停鍵。但是,抗洪戰役卻進入了新的高潮。

西壩口增加不少新帳篷。公安、城管、醫療、誌願者、學雷鋒車隊,都在這裏安營紮寨。

壹個帳篷,就是壹個前線指揮所。

這期間,巢湖閘持續16孔放水,流量達970立方米/秒。

22日14時,水位開始回落,至22時,中廟站水位13.40米,比最高水位的13.43,降了3厘米。

可喜,但並不可賀。

歷史的經驗值得註意,這時候稍壹大意,就可能前功盡棄!

7月23日下午,省壹號領導來到巢湖大堤督導檢查,提出“堅決保巢湖,保大堤,保安全渡汛。 ”

這是壹個新的動員令!

這也是個凝聚力量不松懈的警示。

前方在戰鬥,後方來支援。

不斷有市民自發地向抗洪壹線送來慰問品,牛奶、礦泉水、方便面,整箱整箱地往西壩口搬,都是不留姓名,撂下就走。

但是都很自豪。壹單位開著三輪車過來送慰問品,他們把三輪車停在帳蓬對面的馬路邊,幾個人輪流著站在慰問品前拍照,壹個個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照過了,才把慰問品搬到對面的帳蓬裏(見下圖)。

大孫子兩天前就拎著壹捆礦泉水,和他同學壹道,上了西壩口。小家夥神抖抖的,硬是不讓他奶奶陪同前往。

礦泉水是那天剛賣的,因為頭天晚上擔負供水任務的市第三水廠被淹,導致停水,只好買幾捆礦泉水備用。自家還沒用,孫子已把它當作慰問品先用上了。停水只停了半天,第二天上午10時許,又恢復供水。

戰時各個部門都是高效率。

兒子還在大堤上值守,昨天他值晚班,回到家快到11點了,問他吃過晚飯沒有,他說吃了,是壹家飯店送到大堤上的慰問餐,水餃。

說著話,他拿了個盤子,把沒吃完的水餃放到微波爐裏熱了壹下,端到我面前,說:“嘗嘗”。

平時這時候,我是絕不會吃東西的,但看到兒子興奮的表情,知道他還在為有人為他們送慰問餐而自豪,便配合著他的顯擺,吃了兩個。

別說,餃子的味道還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