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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小日子》宋人遊園陸遊與唐婉:我們在沈園邂逅

宋人出遊篇

南宋著名詩人陸遊壹生寫過無數首詩歌,流傳至今的詩詞就有近萬首。其中,最觸動我心弦的壹首詞,是他的《釵頭鳳》,我給妳念念: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壹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這首傷感的《釵頭鳳》是陸遊寫給前妻唐琬的傷心之作,訴說了壹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怎麽回事呢?

陸遊與唐琬是姑表兄妹,從小青梅竹馬,長大了又結為夫妻。婚後,小夫妻很恩愛。然而,陸遊母親對兒媳卻很看不慣,經常指責唐琬。最後,她還要求陸遊與唐琬離婚。陸遊是個“二十四孝”兒子,在母親的壓力下,只好給了唐琬壹紙休書。

離婚之後,唐琬改嫁宗室子弟趙士程。南宋紹興二十五年春,陸遊遊紹興沈氏園,沒想到,在園裏竟然遇到了唐琬與她的丈夫趙士程。

陸遊:“琬、琬兒……表妹,趙夫人,妳們也來遊園……”

唐琬(劉敏濤老師):“表哥,好久不見。”

陸遊:“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妳們。”

唐琬(劉敏濤老師):(向趙士程介紹陸遊)“士程,這位是陸遊陸大官人。(又向陸遊介紹趙士程)表哥,這位是拙夫趙士程。”

趙士程:“陸兄,久仰了。娘子經常說起妳。”

陸遊:“趙兄,幸會幸會。”

唐琬(劉敏濤老師):“士程,我們走吧,不要打擾表哥遊園了。”

趙士程:“琬兒,今日難得壹見陸兄,不如,我們就請陸兄喝杯酒。妳將我們這次帶來的黃縢酒取出來,我與陸兄不醉不歸。哈哈。”

唐琬(劉敏濤老師):“表哥,我敬妳壹杯。”

陸遊:“那我也敬趙兄與表妹壹杯,祝妳們百年好合。”

趙士程:“陸兄,來來來,再喝壹杯。”

陸遊:“多謝趙兄美意,我恐怕不勝酒力。”

唐琬(劉敏濤老師):“士程,表哥好像喝多了,不如我們……”

趙士程:“琬兒,莫急。陸兄,平時經常聽琬兒說起,說陸兄平日最愛喝酒。再喝壹杯又有何妨。”

唐琬(劉敏濤老師):“士程……表哥……哎。”

陸遊看著眼前的唐琬,已嫁作他人婦,心中愁悶,酒入愁腸愁更愁,幾杯酒下肚,有些醉意,胸中塊壘無從排遣,便乘著酒意,提起筆來,在沈氏園的墻壁上,題下這首《釵頭鳳》。唐琬不勝傷感,也和了壹首《釵頭鳳》。沈氏園壹別未幾,唐琬便郁郁而終了。真是可惜。

陸遊遇見唐琬的沈氏園,如今是浙江紹興的壹處著名景區,園內墻壁上還有陸遊題寫的《釵頭鳳》——當然,那不是陸遊的真跡,而是後人修復的。

而在八百年前,沈氏園是壹處私家園林,大概造園的主人家姓沈,所以叫“沈氏園”、“沈園”。陸遊因思念前妻,多次遊沈園,也寫過好幾首沈園詩,表達他對唐琬的深切懷念。

沈園是私家園林,為什麽陸遊可以想來就來呢?這是因為,宋朝的私家園林有著向公眾開放的慣例,園主人擁有壹處漂亮的園林,會非常歡迎大夥進去參觀。如果園主人將園子鎖起來,不讓外人遊賞,那是會遭人笑話的。

北宋東京市民有“探春”的習俗。正月元宵節過後,宋人會趁著春光,出城遊春,東京城郊,百裏之內,並無閑地,全是私家園林,這些私園全都“縱遊人賞玩”。

南宋杭州市民同樣保留著“探春”的習俗,杭州西湖畔也有非常多的私家園林,這些私園也都“放人遊玩”,其中的蔣苑使園圃,占地面積不大,但造景十分精致,不但有亭臺花木,園主人還在旅遊旺季舉辦鬥雞、蹴鞠等活動,設立跳蚤市場,以娛遊人,跟現代的城市公園實在沒什麽差別。

宋時,洛陽的園林更是馳名天下,宋人是這麽形容的:洛陽“貴家巨室,園囿亭觀之盛,實甲天下”。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寫過壹篇《洛陽名園記》,收錄了洛陽名園十九處,這些名園,基本上都是私家園林。

洛陽還有壹樣東西名揚天下,那就是牡丹。洛陽名園多種植牡丹,春時牡丹盛放,滿城花香,前往洛陽逛名園、賞牡丹的遊客絡繹不絕,那個熱鬧的場景,就如今天,每逢春季,總是有無數年輕人湧往武漢大學觀賞櫻花。

武大櫻花是免費開放給遊客觀賞的,宋朝的洛陽名園,也是向公眾開放的。北宋有壹位大學者,叫做邵雍,寫過壹首詩,題目叫《洛下園池》,詩是這麽寫的:

“洛下園池不閉門,洞天休用別尋春。縱遊只卻輸閑客,遍入何嘗問主人。”

意思是說,洛陽的私家園林都不關門,任人入園尋春,連園主人是哪位都不用問,完全不必擔心會被園主人趕出來。

那麽,宋朝人到別人家的私園裏遊玩,用不用掏錢買門票呢?有壹些私家園林確實是要收費的,北宋末,有壹個叫朱勔的大奸臣,在蘇州修建了壹個超豪華的私家花園,裏面種植牡丹數千株,每至花季,老朱都會讓園丁打開大門,放人入園賞春。

不過,男性遊客入園,每人要交二十文錢。女性與兒童入園,免費。不但免費,還有酒食相待、禮品相送,禮品就是發簪、耳環之類。哇塞,這麽好的園林,我都想去瞧瞧。

更多的宋朝私家園林,是免費開放給遊客遊覽的。北宋大學者司馬光,在洛陽造了壹個私園,名字叫“獨樂園”,自得其樂的意思,但這個獨樂園其實是“眾樂園”,因為它也是免費向公眾開放的。

當然,遊客如果覺得這麽漂亮的壹個園子,來白遊白玩很不好意思,也可以給看門的園丁壹點小費,叫“茶湯錢”,不論多少,隨喜。幫司馬光看守獨樂園的園丁,每逢旅遊旺季,也能收到不少茶湯錢。按照洛陽慣例,園丁得到的小費,壹半歸園主人,壹半歸自己。

園丁:“司馬相公,本月遊客給的茶湯錢,壹***有二十貫,我留下了十貫,這十貫是您的。”

司馬光:“哎呀,這都是遊客送妳的小費,我怎麽能要?妳拿著就好。”

園丁:“司馬相公,按洛中慣例,我只能拿壹半茶湯錢。不是我的,我決不能要。”

司馬光:“不不不,這些錢都是妳的。”

司馬光堅決不收茶湯錢。過了壹段時間,他在獨樂園裏見到壹個新修建的井亭,就是蓋在水井上的小亭子。便問園丁,才知道園丁用那十貫錢,給獨樂園修了壹個井亭。宋朝的壹貫錢,相當於我們現在大約五六百元,十貫就是五六千元。

因為宋朝的私家園林是開放的,所以陸遊與唐琬才可以到沈園春遊,倆人才會在園中相遇,這才有了那首打動人心的《釵頭鳳》。

不過,發生在宋朝私園裏的邂逅,也不盡然都是《釵頭鳳》這樣的傷心故事,也有很暖心的愛情。讓我再講壹個故事:

洛陽有壹個讀書人,姓張名浩,二十歲了,尚未有婚配,父母逼他去相親,他說:“大凡百歲姻緣,必要十分美滿。我如未遇意中人,寧願孤老終身。”

張浩家也有壹座園林。這壹日,他遊自家園林,在園中宿香亭遇見壹名年輕女子,長得花容月貌。張浩有壹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情不自禁,走過去施禮,那女子也斂袂答禮。

張浩:“敢問小娘子是誰家娘子,因何到此?”

那女子(劉敏濤老師):“妾身是君家東鄰鶯鶯,聽聞君家牡丹盛開,故而到此壹遊。”

張浩:“敝園荒蕪,不足寓目,幸有小館,欲備淆酒,以盡地主之誼,如何?”

那女子(劉敏濤老師):“妾身這次遊園,其實也是想見君壹面。”

原來,鶯鶯是張浩鄰居,幼時與張浩青梅竹馬,只是長大後,拘於禮法,倆人未再見面。鶯鶯對張浩傾慕已久,這次便趁著賞春的機會,到張家園林賞牡丹,希望能在園中見情郎壹面。果然,兩位有情人在園中遇見了。於是,他們在宿香亭下,立下山盟海誓,成就了壹段姻緣。

張浩抱得美人歸,應該要感謝宋時私家園林對外開放的傳統,因為私園對外人開放,鶯鶯能夠入園遊賞,才有機會與意中人在園中邂逅。想想,也真的是挺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