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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曉明《三覽月牙泉》

百年僅四遇的國慶、中秋雙節同慶,被“驢友”們稱為“超長版”小長假。因疫情“閉關”許久,筆者的壹些熟人紛紛背上行囊,遊山玩水。望著他們滿滿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聯想自己的壹些經歷,不得不感嘆旅遊文化的發展之快……

1975年,作為酒泉地區農墾局的工作人員,我曾陪同來自故鄉的天津音樂學院演出團赴各農牧場和礦山為天津支邊青年演出。路過敦煌時順便登了鳴沙山,那是我在月牙泉的首次覽勝。當時,國人可能尚無旅遊意識,沙山未現旅痕,泉畔亦無遊人,月牙泉周邊的建築群也還沒有復建。或許,正因沒有任何人為的雕飾與喧囂,才令我真真切切地領略了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那日,佇立山頂,俯瞰碧泉,狀形如鉤的泉水便真如壹彎熠熠閃光的新月奇妙地鑲嵌於金色沙丘之中了。當天,我在日記本裏寫了這樣壹首打油詩:“壹彎新月嵌沙山,壹泉碧水漾漪漣。新月碧水相疊印,都在天地造化間。沙痕縷縷鳴神曲,亙古大漠奇妙的弦。泉波悠悠映千年,絲綢之路美麗的眼。”雖自知寫得不好,卻真的在心裏將月牙泉想象成了“絲路之眼”,總覺得她能看到的不僅有與生俱來的鐵背神魚、七星仙草,不僅有流傳已久的渥窪古池、行空天馬,還有發生在古絲路上壹幕幕的歲月遷流、逸事奇談。當然,我還想知曉,在我們這個時代,這只奇異的“絲路之眼”,還能看到些什麽新的故事呢?

頗感五味雜陳的是,當我第二次前往月牙泉訪古,“絲路之眼”看到的很可能是令她酸楚的壹幕。上世紀80年代初,旅遊已在我們國家漸熱。記得回津探親去實驗中學看望擔任生物教員的弟弟,還沒坐穩,便有他的大學同學來訪:“今年暑假該去哪了?”我已忘了小弟所建議的旅遊目的地,只記得那位同學急急火火地說:“那好,我再去串乎兒幾個人兒,壹塊兒吧!”數日後,到北京換乘火車時,欻空兒去看叔叔和嬸,誰知兩個妹妹壹見我,便扯起要去西北旅遊的話題:“大哥,妳們那邊究竟值不值得壹去呀?”“值不值?不去得後悔!雪山、戈壁、大漠、草原!當然還有莫高窟、麥積山!”那時通達蘭州的火車是121次,30多個小時的“硬座”不算不累,可沒有座位的壹對青年男女卻“站並快樂著”。我給小夥讓出了壹角座位,攀談中聽出了他的酒泉口音,原來他倆是酒泉縣清水鄉的農民。“走親戚?”我問。“不,旅遊。”“旅遊?”真有點匪夷所思。“出來轉轉、看看!現在有錢了,我們計劃每年出來旅遊壹次呢!”我便頓悟,隨著改革開放的進展,國人的生活方式的確發生了令人欣喜的深刻變化。回到蘭州後,受命為球幕電影《西部奇觀》赴河西走廊拍攝,便有了月牙泉的第二次覽勝。當時東西部的發展落差很大,鳴沙山上仍無甚遊客,月牙泉邊亦無建築。我和攝影師攀至山頂不久,很罕見地有兩位身背簡單行李的人也攀了上來。聽口音和對話,他們應是從甘肅中部來河西走廊打工的農民。當時,敢於出門打工的甘肅農民並不多,肯利用打工之機進行旅遊開闊眼界的甘肅農民更是鳳毛麟角。所以,這兩位農民的出現,令我特別興奮,甚至極為感動。誰知,接下來的劇情出現了壹個大反轉──好不容易攀至山頂的他們,竟然對月牙泉感到無趣和失望:“這是個啥麽?”“水窪窪麽!”“跟咱家的澇池壹個樣樣麽!”澇池,就是甘肅幹旱缺水地區為解決人畜吃水而修築的儲存雨水的小池塘。其實,生活中“不見‘月牙’只見泉,面對珍品無美感”的文化現象並不少見,如有些情調趣味的人可能會將儲錢罐視為藝術擺件,而實用主義的人則只看重裏面的錢。不過我想,盡管月牙泉會因某些遊客體味不到自己的審美價值而酸楚,但是,能夠吸引這些來自“隴中,苦甲天下”、沒有念過幾年書、尚為溫飽甚至吃水而搏的農人慕名而來,她也該感到壹絲暖意與欣慰了。

1991年,我調回闊別整整25年的家鄉工作。時隔不久便發現農村和農民自身都開始成為發展旅遊的重要景地和生力軍了。壹次去薊縣(今薊州區)玉石莊拍攝雕塑家於慶成的紀錄片《泥土·生命》,該村黨支部書記竟委托我為村裏的系列旅遊項目寫解說詞,經他介紹,我才知道鄉村旅遊真的大有可為呢。中國的旅遊好像就在那幾年迅速熱起來了。

1999年,為拍攝壹部電視劇,作為天津電視臺電視劇制作中心“新視野工作室”的制片人,陪劇組遠赴敦煌,我又有了月牙泉的第三次覽勝。與前兩次截然不同的是,鳴沙山和月牙泉的整體環境已現巨變。景區修築了圍墻,實行了門票制。進得景區大門,但見長長的駝隊正馱載著絡繹不絕的遊客,宛若壹道緩緩移動在沙山的長城,從山腳向著山頂氣定神閑地悠然行進。遊客們並非畏懼攀爬沙山的艱辛,而是都想收獲壹次騎乘“沙漠之舟”的新奇體驗。泉邊的古建築仿佛壹夜之間便得以復建,歷朝歷代風格樣式的建築薈萃於此,我們的“絲路之眼”又可壹飽眼福、壹眼千年了。

令人稱奇的是,我遇到了壹位過去相識的酒泉縣農民,他姓巴,是當地較早勤勞致富的帶頭人。我高興地為他點贊:“妳能跨越嘉峪關、玉門、安西三個縣市來敦煌旅遊,太好啦!早就應該為自己打開大自然的立體書卷,打開眼界,打開心扉啊!”他依舊靦腆地笑著回應我:“我早就參加旅遊了!不是當遊客,而是辦了酒泉縣第壹家民營旅遊公司,專門跑酒泉—嘉峪關—敦煌這條線路!”

我被他這樸實低調的短短兩句話驚呆了,簡直不知該如何作答,望著秋高氣爽之中幸福的人們,壹句毛主席詩詞竟在不經意間奪口而出:“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餵!”小巴,不,應該是老巴了,拍了我壹下,“想啥了麽?”

我便向他講起前兩次月牙泉覽勝的經歷,講到了那兩位來自甘肅中部幹旱地區的農民,講到了我把月牙泉曾喻作“絲路之眼”:“如果她真的能夠閱盡千年,那麽她現在看到的,應是最為繁榮昌盛的情景了吧?”

老巴說:“對著哩!妳說的那兩位下過苦(當地方言,吃過苦之意)的兄弟,不會也辦了旅遊公司或‘農家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