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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博士,可我得先活下來人生感悟

  01

 又是壹年的春節。

 壹般人的理解是高校老師有假期,放寒假就該沒事了。但輕松只屬於那些功成名就的教授,成天明不是教授,甚至連副教授都沒上,成天明輕松不了。

 成天明是村裏的第壹個博士生,在上海壹所大學裏當老師。他父母以為兒子跳出了龍門,過上了城裏人的好日子,村裏人也個個以他為傲。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成天明經濟拮據到連孩子都不敢生的地步。

 今年33歲的成天明,進校就是講師職稱。三四年過去了,依然是講師,離副教授的位子遙遙無期。

 妻子王婉晴是壹家廣告公司的銷售,成天明的學校住房自理,兩人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套壹室壹廳居住。

 成天明是學術型人才,當年抱著對學術的敬畏讀博。可是在校這些年的種種經歷,使得他對自己的學術信仰產生了懷疑。

 作為青年教師,他每周要上不少課時,剛進校那兩年還擔任了輔導員。他備課很用心,上課也認真,深得學生的喜愛。可是教學口碑再好,對評職稱也沒什麽幫助。科研成果和論文發表數量才是評職稱的考量標準。

 學校裏的老師們,終日被大量與教科本身無關的事務所累,精力不是花費在具體的科教上,而是耗費在那些項目跑辦、經費申領、報銷,以及與此相關的種種應酬上了。主導科教項目的教授們對項目無暇兼顧,那些費力不討好的雜務,就自然而然轉嫁給他們這些年輕教師了。處在學校中下層的他,也只好充當“工蜂”壹族。

 加上他自小就不善於跟人打交道,骨子裏有著些許清高,不會爭不會搶,所以壹年到頭忙下來,年收入不過十五萬。

 這個收入,放在他老家算很高了。放在上海如果僅僅用於日常開支也是足夠了,可是想買房子就很吃力了。他租房壹年就要刨去四五萬,加上衣食出行等生活必要開支,七七八八下來,最多剩下七八萬。妻子的收入不穩定,主要靠業務提成,好的月份能有個七八千,差的時候只有三四千。兩人精打細算,省了又省,壹年也只能存下個十壹二萬。

 上海郊區的房價都漲到三四萬壹平米了,壹套60平米的郊區小房子,也要200萬,首付三成就是60萬。按照他們這個攢錢速度,即使房價不漲,也要五六年才能湊夠首付。因此,他們覺得自己是精神上的富翁,物質上的負翁,是個體面的窮人。

 來上海壹年後,王婉晴就懷孕了。可她掐指壹算,懷了孩子,自己的銷售工作大概也無法做了。家裏少了壹份收入,多了壹張嘴,房價又在年年漲,猴年馬月才能湊夠首付。

 於是她跟成天明商量,等條件好點再要孩子。成天明很想要這個孩子,可想想自己的處境,實在是有心無力,只能陪著妻子去醫院做了流產。

 這事,兩人都瞞著父母。兩家父母都是農民,辛辛苦苦壹年下來也沒幾個錢,供他們讀大學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平時都是報喜不報憂,父母都以為他們在上海過得很風光呢。

 02

 成天明很節約,工資卡是上交妻子的,自己每月只拿500元零花錢。平時連公交車都舍不得坐,買了輛二手自行車代步。穿的衣服,除了結婚時買的那套行頭,其余都是幾十塊的淘寶貨。

 好在學校裏攀比風也不嚴重,再說他壹個男人也不在乎這些。可在廣告公司上班的王婉晴,生存環境就不壹樣了。公司裏的女同事爭奇鬥艷的很多,可她從來只是旁觀者,沒有參與的份。

 這天吃晚飯時,王婉晴又聊起公司裏的八卦。“今天雯雯穿了件巴寶莉風衣,說是她老公送的生日禮物,兩萬多大洋呢,可神氣了。”

 “兩萬塊的衣服,和我身上的幾十塊的,不壹樣穿嗎?穿著舒服就行,燒那錢幹嘛。”成天明不以為然,繼續埋頭扒飯。

 王婉晴皺皺眉,“妳只會說,幾十塊壹件的衣服跟上千的是壹樣的。以後妳愛穿妳自己穿,我不管。可妳不要總把幾十塊壹件的強加給我,我穿著渾身不舒服。妳不知道我們公司那幫小姑娘背後都怎麽說我的。”說完,眼圈都有點紅了。

 “好好好,我以後給妳買貴的,幾百塊好吧,豁出去了。”成天明好脾氣地哄著妻子。

 王婉晴很快就消氣了,她也就是發個小脾氣,成天明真要給她買貴的,她還舍不得呢。

  03

 這天早上,成天明起來準備去學校上班,發現王婉晴沒有像往常壹樣去上班。問她怎麽了,她躲閃著他的眼睛說:“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去醫院看看。”

 成天明問:“要我陪妳去嗎?”

 王婉晴說:“不用了,沒事的,妳快去上班吧,別遲到了。”

 成天明安慰了妻子兩句,就去學校了。上了壹節課,不知道怎麽的,心裏老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上課也是心不在焉。下課後,他坐在辦公室裏寫著教案,窗外陰沈沈的,好像要下雨了。他正準備打電話給王婉晴,問她回家沒有,突然,天空中壹聲炸雷,雨嘩嘩地下起來。

 成天明不禁打了個激靈,想起早上妻子奇怪的眼神,突然間他想到了什麽。立刻打起傘沖出辦公室,果然,在醫院的計劃生育科室門口,找到了王婉晴。

 王婉晴驚諤地望著他,結結巴巴地說:“妳,妳怎麽來了。”

 成天明陰著個臉,壹言不發,拉著她走出醫院,上了出租車。到了小區樓下,兩人站住了。

 成天明怒聲質問:“妳到底要幹什麽?我們已經失去了壹個孩子,難道妳還想失去第二個?”

 王婉晴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啪”地壹聲把傘扔到地上,後退兩步沖他吼道:“妳以為我想嗎?妳看看我們家現在的處境,妳想過沒有,現在想養好壹個孩子要多少錢,以後的生活費教育費要多少?咱們生得起,可養得起嗎?”

 成天明壹下子怔住了,不說壹句話。兩人就這樣默默地站著,任憑雨水沖刷在他們臉上,和淚水混在壹起。

 突然天空壹聲炸雷,成天明壹把沖過去把妻子摟在懷裏,“婉晴,妳放心吧,我們把孩子生下來,我壹定盡我的全力讓他過上好日子。為了妳,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什麽都願意幹。”

 04

 壹個月後,成天明正犯愁怎麽多掙點錢,王婉晴又老話重提,“我們不能坐等貧窮,得想點辦法增加收入,不然啥時能買上房子?我們自己也就算了,難道還讓孩子跟著我們壹輩子租房子住?”她摸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期待地看著丈夫。

 看著妻子的肚子,想到半年後就要出生的孩子,成天明無處躲藏。現實橫在面前,只能同意和她壹起想辦法。

 王婉晴開始充分發揮女人豐富的想象力,很多奇奇怪怪地想法噴薄而出。什麽在小區門口開個牛肉拉面,去周邊的商場開個奶茶鋪,在學校旁邊搞個補習班,去杭州做服裝批發生意,甚至連辭職去非洲開超市都被她想出來了……成天明心裏明白那都是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的,看她那副誌在必得的認真樣子,也不忍心說破。

 果然,等王婉晴在外面轉了幾天後,回來壹討論細節,把房租、裝修、貨源、水電煤、人工等等壹羅列下來,所有的想法就全部破滅了。

 兩人這才意識到,那些做小本生意的人是多麽不容易。他們兩個大學生,原以為路子和眼界總比沒讀多少書的人要廣些,卻發現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連做個小本生意都困難。

 兩人想來想去,靠譜點的辦法還是成天明盡快評上副教授。職稱是多麽現實的問題啊,賺錢是多麽嚴峻的問題啊,他有了刻骨銘心的體驗。陶淵明的.田園生活,梭羅的瓦爾登湖,離他的生活遙不可及。理想再高遠,想法再多,還得落實到柴米油鹽醬醋茶上。他很失落,沒有辦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他安慰自己,先活下來再談理想吧,他可不想讓老婆孩子在出租房裏流淚。

 05

 淡泊明誌的成天明,像換了個人似的,上課之余,開始拼命做科研,寫論文。

 搞科研和發論文也是拼關系、憑人脈,潛規則大行其道。他無可奈何地做著自己曾經萬分排斥的事情,厚著臉皮求教育界的老同學牽線搭橋,和院系裏的領導、學術大牛套近乎,想仰其鼻息。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很痛苦的。

 但更要命的是,壹個月後,王婉晴又差壹點瀕臨流產。

 王婉晴懷孕五個多月時,正是大熱天。公司讓她去盯壹個老客戶的案子,她勞累過度,當晚就感覺不適,幸好送醫院及時,才有驚無險。成天明氣得讓她馬上辭了工作,待在家裏靜養。

 這下生活的重擔全部壓在了他的肩上。教學和科研已經讓他忙得腳不沾地了,為了多掙幾個現錢,周末他還到壹家培訓機構去做老師,壹節節地掙課時費。

 王婉晴看他日益憔悴的面容,心疼得不得了,每天都給他做上兩個營養可口的小菜。晚上他在客廳寫論文,還不時給他做點粥切點水果,給他補充能量。

 幾個月後,王婉晴生了,是個男孩。老家的父母樂壞了,大老遠趕來上海探望。出院後,父親還讓母親留下來照顧坐月子的媳婦,幫著帶孫子。

 之前兩人回老家都打扮得體體面面的,每次還給父母和親戚的孩子買禮物送紅包的,父母壹直以為他們過得很好。這壹來才知道了他們的拮據,兩位老人心裏發酸,但沒在孩子面前表露出來。父親臨走時,偷偷塞給老伴3000塊錢,讓她給媳婦孫子買點好吃的。

 06

 日子壹天天過去,孩子半歲不到,王婉晴重出江湖上班,還是廣告銷售。生孩子在家歇了壹年,業務有點生疏了,手頭的客戶也流失了不少,收入還不及以前。

 壹個周五晚上,兩個人正在家裏吃飯,門鈴響了。王婉晴打開門壹看,是成天明的同事小孫。小孫拿著壹瓶酒,放到餐桌上,“成老師,今天心情不好,跟妳喝兩杯。”

 小孫是成天明在學校為數不多的朋友之壹,經常到他家來串門。於是王婉晴添了壹副碗筷,讓他們邊喝邊聊,自己又去廚房裏忙碌。

 小孫嘆了壹口氣說:“成老師,今年的副教授咱倆可是又沒戲了。”

 成天明說:“是啊。聽說妳在外面跟人合夥弄了個公司,最近怎麽樣?”

 小孫苦笑壹聲,“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喝了壹口酒,他又說:“我是沒指望了,妳的學術水平在咱們青年教師中可是有目***睹的。前天我路過系主任門口,聽到他在和人談話,系主任說:‘這些青年教師,不安心教研,在外面瞎搞,看來個個都不想當教授了。’這是不是在說妳我這樣的人呢?”

 兩人聊了壹個多小時,酒瓶空了,小孫才晃晃悠悠地離開。

 小孫走後,成天明站在窗前陷入沈思。王婉晴走過去看著他,半晌才說:“這樣下去妳的副教授恐怕遙遙無期了。”

 成天明說:“是啊,我是我們村裏唯壹的博士,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壹個科學家。從我讀小學到博士,這個夢想從未泯滅過。可是現實又是怎樣的呢?我是想在科研上有壹番作為,我是想當教授。可我得先活下來,我得先有套像樣的房子,讓妳和兒子過上像樣的日子。”

 這壹年,成天明依然沒有評上副教授。不過在外面的培訓機構倒是越來越受歡迎,本來他講課就生動,備課也認真,對學生還負責。培訓機構的老板怕他被別人挖走,給他漲了50%的課時費,壹家人的生活水平大大改善了。

 只是,隨著在培訓機構投入的時間和精力越來越多,他的科研和論文之路就越來越有心無力。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為了眼前的小錢而奔波的人,已經沒有了遠大誌向。他和王婉晴最大的誌向,就是盡快湊夠首付款,買套小房子。

 他倆盤算過好幾次,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兩年,錢差不多就能湊夠了。

 到時候,再回家過年就可以風風光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