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希米亞風格流行之前，我對波希米亞的猜測就是那些壹輩子不洗壹次澡，身上披著的毯子白天是衣服，晚上當被子，四海為家的那些牧人、強盜和土匪，以及貧困的藝術家和騙子，就像讀梅裏美的小說《卡門》時所了解的那個嘉爾曼壹樣。當然，在藝術界或者某壹些文化圈子裏，波希米亞是壹種反叛精神的象征，它被用來解釋壹種藝術態度，更多的人把它當成是在流浪生活中冥想人生，天性樂觀的藝術家們，這足以說明在貧困面前，藝術家或者偉人與土匪強盜騙子不但不是對立的，有時候還像左腳和右腳壹樣相得益彰。
盡管如此，在聽到波希米亞這個詞的時候，我依然熱血沸騰。這種熱血沸騰就像是得了熊掌的人聽到別人還許諾了魚，雙喜臨門。每個人的內心都渴望自由，波希米亞吹過來的風是這樣說的。那些在底層社會掙紮的人為什麽貧困，因為他們邊緣，只有當衣不裹體和自由形成了對立的時候，人們才不得不在魚和熊掌之間做出選擇。跟隨主流當然就是安全的了，如今，當波希米亞在巴黎、米蘭、紐約這些高級時裝發布會裏出現的時候，它就從邊緣就變成了主流，也就是說那些邊緣的反叛被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認同了。沒有人去管這種風格到底代表了什麽，也沒有人去管這種看似浪漫的生活態度原本的起因，是怎樣壹種饑寒交迫和身不由己。
當權威設計師把波希米亞風格變成春夏時裝發布會裏的壹種風格的時候，時尚評論界開始號召人們穿得像個波希米亞人、時尚媒體也開始宣揚：讓我們波希米亞起來。看來這倒是個不錯的潮流，早上起床晚了，卷著床單去擠公***汽車也將會成為壹種時髦的裝束，沒有人會側目。波希米亞進入了主流，就好像終於把野獸馴成了家禽。本來是在荒野中無助的吟唱，最後漸漸變成了紅男綠女們酒足飯飽後的消遣，這種變化看似壹種馴化，其實是完全和原著不同的，照本宣科的另外壹種風格的誕生，如果要給它壹個定義，我們不妨說它是“偽波希米亞”，因為真正的波希米亞人還是那麽的生活著，無論有多少狂熱的摹仿著他們的人在高喊——我們是波希米亞壹族。同樣，也因為這種虛榮的態度，很快地，對波希米亞這個民族或者這種精神的向往，以及他們曾經給藝術或者文化帶來的清新空氣，就壹步步變得惡俗起來，就像“意識流”，“後現代”，“抽象派”等等有獨特思想的東西最終淪為標榜個人品味的標簽壹樣。當擺地毯的小販們向妳推薦壹塊破抹布並稱其為波希米亞披肩的時候，妳有什麽理由懷疑？那不就是波希米亞麽，沒有教條、沒有束縛、沒有傳統，這壹切讓人沒有理由不相信——惡俗其實也正是波希米亞風格的壹部份。
如果有壹天，時尚制造者們發現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經歷也是浪漫的，說不定又會制造另壹種MHC風格呢？對不起，這個MHC就是“賣火柴”的拼音縮寫，有點跑題，還是讓我們繼續說我們的波希米亞風，波希米亞的偉大在於，把每壹個平民生活全部搬上精英舞臺，把底層文化歸順到主流的隊伍，著名的時尚品牌“香奈兒”用假珍珠項鏈來延承它壹貫的優雅，波希米亞就這樣和貴族達成了不可告人的協調。最終誰會據守波希米亞這片理想的自由天空呢？是貴族還是平民？不管怎麽說，波希米亞服飾的流行，終於實現了階級的平等。只是當每壹位為了趕上潮流的人身上披上上波希米亞的披肩的時候，波希米亞的創造被模仿和復制，穿街過巷，波希米亞就只不過是壹個類似“綠色食品”壹樣的標記了，人們可能是為了妳有這個標記而買妳，但並不代表相信了妳。
我記得當有人問壹位著名登山者為什麽要去壹個接壹個的攀登險峰的時候，他回答了這樣壹句話“Because the mountain is there……”——因為，山在那裏。我壹直欽佩能夠實現自己理想的人，因為他們決不妥協也決不偽善，就像那句話說的那樣——如果有天堂，而我們無法到達，那絕對不是因為山高路遠。我們非常善於揮霍我們所發現的東西，我們把它變得日常並視為己任，不管什麽壹旦變得日常，得到的最後壹句就是：天堂不過如此，永遠也到不了巴洛克，而波希米亞卻不可能壹直流行下去。當然，還會有“波波壹族”或是“丁克壹族”承繼著這些風雅人士的理想，但是，當披著有餐桌布嫌疑的毯子的人們越來越多地在辦公室、電影院、KTV、咖啡館等地方浮現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走投無路起來，因為連最後壹個想去流浪的地方都沒有了，不知道當撒哈拉變成像桂林山水般的旅遊熱點的時候，曾經萬水千山走過的三毛，心裏會是怎樣壹種感慨。今天在這裏胡說八道半天，估計很多人都不明白我究竟想說什麽，我只有壹句壹直想說但始終言不由衷的話——流浪和浪漫，真的不是壹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