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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山西朔州強拆事件的事件追蹤

山西朔州“6·23拆遷血案”已經過去大半年,血案中刺死拆遷官員的吳學文近日將被提起公訴。

這段時間內,吳學文24歲的長子吳瑞曹在其博客、微博上持續更新著事件的進展,並在沈默中等待。

只剩下我和我弟了……

沈默……

沒人來打破這沈默,沒有嘮叨,沒有嬉笑,沒有責罵……

去年的今天,變成了永久的回憶!

明天會怎麽樣,有誰又能預料。

或許……

不只是無結果,無結果。

2012年2月13日,吳瑞曹在博客中寫下這樣壹段話,這壹天是山西朔州“6·23拆遷血案”發生後的第235天。

這起血案中,朔城區住房建設局局長劉誌秀上前說服,被居民吳學文刺傷;住房建設局城建監察大隊隊長鐘衛也被吳學文刺傷,並在送往醫院後不久搶救無效死亡。第二天,吳學文的妻子喬香蓮在公安機關傳喚期間,突發病癥,送往醫院後經搶救無效死亡。

吳瑞曹是吳學文的長子,現在和弟弟、奶奶生活在等待中,他在微博、博客上以日記的形式持續更新著事件的進展。吳學文至今仍被羈押在朔城區看守所。

2月15日,“6·23拆遷血案”第237天,吳瑞曹博客日記的標題是:等消息。這壹天他寫道:偵查總算是終結了……接下來是“審查起訴”。

《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見到吳瑞曹時正值元宵節(2月6日),這壹天,為了節省有限的家庭開支,72歲的奶奶王先梅思慮再三,作出決定:回大同渾源的老家,不再連累兩個孫子。

這壹天,是入冬以來最寒冷的壹天,由北及南的寒潮在壹夜間就波及朔州,氣溫急降8℃,北風尤其刺骨。吳瑞曹將衣領拉緊,和弟弟吳瑞安走出大門,兄弟倆要去朔城區府東路中段的壹片建築廢墟看看——他們曾經的“家”。臨行前,吳瑞曹請求《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弟弟在那兒合張影。”

在吳瑞曹眼中,似乎每隔壹段時間,府東路都會發生壹些變化。自朔城區政府將之劃入棚戶區改造範圍後,4年間,壹座座房子相繼倒下,左鄰右舍各奔東西,原有的車水馬龍已經難得壹見。“6·23拆遷血案”引發的反思,使遠處幾棟殘破的房子得以暫時幸存。

拆遷當天,吳瑞曹的家在3個小時內就化成廢墟。之後的幾個月裏,他不止壹次偷偷跑回去看那堆殘垣斷瓦。

在他們的“家”門口,盡管面目表情僵硬,兄弟倆的身影還是在壹瞬間被定格。

半年多來,吳瑞曹和弟弟苦苦地尋找真相,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並沒有改變什麽,性格內向的兄弟倆愈發感到無助。 僅僅幾個月的時間,這個家庭失去了往日的溫馨和安逸,現在如果吳瑞曹不主動開口說話,空蕩蕩的家裏大多數時候都是難耐的安靜。

為了討說法,兄弟倆按照程序到處跑,到處找。朔州市、山西省信訪部門,甚至國家信訪局都去過了,依然無答案。吳瑞曹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網絡上,“能做的只有這些了”。網上發帖,尋求社會和好心網友的支持成為現如今二人精神上的最大支柱。

24歲的吳瑞曹,每每說話前總要沈思良久,他聲音低沈,表情麻木而呆板,盡管他常告誡自己要振作,但臉上仍難掩失望。

弟弟吳瑞安只有22歲,在哥哥說話的時候,他總是把頭埋得幾乎要貼在膝蓋上。

對兄弟倆來說,最擔心的莫過於父親吳學文的身體狀況和刑期長短,而未能見母親最後壹面也始終是他們的心結和遺憾。

“壹年過去了,我仍未見到我死去的母親,連遺體都不知道在哪裏。家沒有了,家中所有的物品也都遺失了,想給母親立個香案,祭拜,才發現母親連張像樣的照片都不曾留下……”

“所有的證件和照片當時都沒來得及拿出來,後來政府部門交給我們的房產證上還沾著泥漿……”

“那壹天我永生難忘。”吳瑞曹回憶,事發當天,壹輛裝載機開到了他家房屋的西北角,七八個人站到了鏟子上,全副武裝的警察跑來跑去。

父母、弟弟、奶奶全部都爬上了屋頂。留在房子下面的吳瑞曹將父親前幾日寫好的起訴狀雙手遞到朔城區法院院長手中,他告訴記者,他當時想依靠合法訴訟的方式阻止這場強拆,“但壹切都是徒勞”。

公開的報道可見,2011年6月23日下午2點,47歲的吳學文在朔城區人民法院對其房屋征收時,采取揮舞砍刀、亂扔磚頭瓦片等方式進行阻礙。為避免執法人員受到傷害,朔城區建設局局長劉誌秀獨自上去做工作,在勸說過程中,被奪去砍刀的吳學文突然將藏在小腿部外側的匕首拔出,連刺數刀,將劉誌秀捅傷。建設局城建監察大隊隊長鐘衛看到後上去制止,也被吳學文捅傷,鐘衛經搶救無效死亡。

其中對於劉誌秀的說法,事發當天也在房頂的吳瑞安有不同的見解。他清晰記得當時父親吳學文手裏雖然拿著刀,但壹直保持著克制,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後來,劉誌秀采取了非常不恰當的手段,“說是談判實際上是偷襲,他壹手假裝握住我父親的手,另壹只手掐住了我父親的脖子,結果悲劇發生。” 家沒了,兄弟倆和奶奶只好回到了位於古北西小區的壹棟空房子裏,“這房子是用我弟弟出車禍的賠償款買的,之前出租出去,裏面擺的都是單人床,現在我們回來住了,屋子裏什麽都沒有。”

在吳瑞曹家,他72歲的奶奶王先梅說現在只要壹看到穿制服的人就嚇得不行。她躺在床上,身下薄薄的小褥子連床板都沒遮住,她告訴記者,這其中壹個褥子還是街對面的壹個女人看她可憐,送給她的。

家裏出事後,學習處於中上遊的兄弟倆都輟學了。“弟弟讀高三,我讀大壹,根本就沒辦法上學,探望時父親叮囑弟弟不要受這些事情影響,盡早上學。但事情都沒解決,我們怎麽能在學校裏安心上學呢?”

由於小時候發生車禍,吳瑞安左腳只能用腳尖走路,右腿安的是假肢。年長兩歲的吳瑞曹,因而成了家裏的頂梁柱。為父母討個說法,照顧二級傷殘弟弟的重擔落在了他的肩頭。以前住校很少顧及家裏的他,不得不在瞬間咬牙撐起這個家。

期間,吳瑞曹帶著弟弟去了很多部門,也加入過上訪者隊伍。“有些單位連門都進不去,去上訪,只是發給我壹個信訪事項轉辦單,最後還是要由當地政府部門解決。交給當地政府後,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沒有任何消息。”

現在的吳家失去了生活來源,僅有的3萬元積蓄也花得差不多了。“奶奶被打傷在醫院裏住了3個多月,出院後,政府曾給她1000元生活費,此後,家裏就什麽補償都沒有得到過,被法院查封的東西至今也沒有返還給我們。”

未來會怎麽樣,吳瑞曹最大的願望是,父親的案子早點開庭。他甚至安慰自己,父親也許會獲得緩刑早點出來,壹家人還能再團聚。

他也曾做過最壞的打算,如果父親的刑期不理想,他就會對當地政府提起行政訴訟,繼續討說法。但能堅持多久,吳瑞曹很茫然,他說他自己也不知道,24歲的他能想到的只有這麽遠。 拆遷血案發生半年後,是否確如吳瑞曹所說,沒有壹點處理結果?《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為此前往朔州市朔城區人民檢察院了解與核實情況。

在朔城區檢察院,辦理過該案的檢察長王吉賢告訴記者:“情況並非他們想象得那麽簡單。拆遷中意外出現兩死壹傷的情況說明我們有關部門前期工作做得不細致,也沒能很好地控制現場事態,肯定要有人對此負責任,給死者家屬和社會公眾壹個交代。去年10月19日,由朔州市人民檢察院牽頭,我院執行,朔城區法院副院長何德慧和朔城區公安分局刑警隊隊長劉彩明因為涉嫌玩忽職守罪已經被立案偵查,現二人都被停職審查。”

而關於拆遷中補償是否到位的問題,王吉賢透露:“拆遷補償、法院查封的財產,包括喬香蓮死亡的補償都已經到位,其中喬香蓮的補償是按照溫州動車事故的標準補償的,相關部門已經將款項轉交到吳學文在當地聘請的律師手中。這壹點,吳學文清楚,吳學文在兩個孩子來會見時也告知了他們。但這個律師並不被吳學文的兩個孩子認可。”

據記者進壹步了解,現在吳學文故意傷害壹案已進入訴訟程序。對於吳學文涉案的罪名問題,分歧很大。王吉賢也向記者談了他個人的看法:“吳學文手裏拿著大片刀,被奪後又從小腿外部拔出來壹把匕首,可以說是有備而來,我個人認為嚴格意義上說他是故意殺人。但考慮到案子因拆遷而起,吳學文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房屋,妻子喬香蓮死於公安機關詢問期間,我認為有從輕的情節。最後院裏把他的罪名定為故事傷害罪,建議從輕減輕處罰,現在該案已報送到朔州市人民檢察院。”

關於喬香蓮的死因,外界壹直眾說紛紜。盡管當時吳學文的家人不同意屍檢,但山西省檢察院本著負責任的態度還是組織了省裏多位權威專家對其進行了死因鑒定,最後專家得出結論:喬香蓮系肺梗塞、肺栓塞致心臟衰竭死亡,並非坊間和死者家屬認為的被毆打致死。

“雖然並非毆打致死,但畢竟喬香蓮死於公安機關的辦案區,也超過了羈押時限,緊張、氣憤、驚嚇,當時特定的情況成了發病的誘因,所以從這點說,公安機關也是有責任的,肯定要給逝者家屬壹個交代。”王吉賢認為。

城市要發展,主城區的建設離不開拆遷。拆遷命案發生後,朔州市幾個職能部門都進行了反思,如何在拆遷中轉變觀念,處理和保護好老百姓的利益和城市發展的利益,也成為當地政府當前工作中的壹項非常重要的課題。據悉,朔城區公檢法機關和拆遷部門近期將邀請全國著名的拆遷專家來朔州講課。

2月9日,吳瑞曹到朔城區檢察院詢問其母親死亡案件的進展情況,得到的說法是,“2011年10月份立案,到現在仍在審查起訴階段,到時會與吳學文的刑事案件壹並向法院提起公訴。”

2月14日,吳瑞曹在朔州市檢察院獲悉,“6·23朔州強拆案”已經偵查終結,壹旦檢察院做出起訴的決定,該案近期將會提起公訴。

這意味著,為了等待法院的審理結果,吳瑞曹還要繼續帶著弟弟撐上幾個月。

責任編輯: 李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