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南四環外租了壹間房子。
房子很小。平時除了躺著睡覺，就是躺著操作電腦。偶爾想放屁了，我得趕緊鉆到被窩裏，免得聲音稍大，穿過墻壁，影響鄰居。
之所以租在這裏，是因為它離公司近，方便加班。萬壹有急事兒，領導不能及時趕到，我能第壹時間去臨時頂壹頂。
二
房子是四家合租的。A、B、C三間各住著壹個男生，包括我。D間是次臥，住著壹對小情侶，***5人。我住了兩年，算是時間比較長的，他們都是去年陸續搬來的。其中，A是春節前搬來的，也是就是後壹個來得。
大家每天都忙自己的，很少見面。除了偶爾代收壹下快遞外，每個月也就交水電燃氣費的時候有壹兩句話的溝通。
然而，正是這壹兩句話，也出了麻煩。
我估計，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沒看過《演講與口才》吧！
三
前天，屋裏沒有燃氣了。我在微信群裏問大家，需不需要交費？交的話，晚上可以痛痛快快地把自己脫光，洗澡；不交的話，只能等交了之後才能洗澡。
大家異口同聲地表示：交。
這活兒，自然落到了我頭上。自從他們來了之後，從來沒有誰交過費。這個月的水費單子，自來水公司送來十幾天了，依舊在大門上貼上。他們的這份淡定，是我望塵莫及的。與其互相觀望，不如自己動手。
我交完費，就按照以前的分配方式，告訴大家，平均每戶多少錢。C和D很痛快地把錢轉給我了，A卻不斷地給我單獨發文字：
“5個人住，為什麽要分成四戶？”“兩人住和壹個人住，能壹樣嗎？”
“我們憑什麽給他女朋友交費？”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是原則問題。自己住房，憑什麽讓別人給他分擔壹份費用？”
“這樣的人不能慣著，越慣著越來勁。”
最後給我來了兩句核心——“我按5個人均攤給妳，妳虧十幾塊錢。”“要不，下次妳也別管交，都停著。”
句句有理！大義凜然！壹身正氣！
只是，這哥們真有勁，有時間打這麽多字發牢騷，不想著怎麽去掙錢。哪怕跟我壹樣撿瓶子，也不至於如此啊！
反倒是我日了狗了，他們住幾個月，什麽都不知道，我義務交費，還得為妳的任性買單。哪怕我兒子，都不敢這麽理直氣壯呢！
三
說到“都停著”，其實我很想發發牢騷。
年後，回到北京。我推開門，沒電、沒燃氣。打開冰箱，壹股酸臭味撲鼻而來——因為欠費停電，冰箱裏所有的東西都爛掉了，包括那些亂七八糟的肉。要不是我對冰箱裏的東西太熟悉，還以為是誰被肢解了。
猶記得，年前回家時，壹切都是好的。在家期間，A突然在微信群裏問怎麽充電費，我把整個流程都告訴他了。當時，我還為他的主動而高興，後繼有人了！沒想到，到頭來卻是這樣。
我趕緊充電費，並在微信群裏跟他們說明情況。說完後，A馬上單獨給我發消息：“妳們以前怎麽交費我不管，從此以後，不管水電，還是燃氣，按人頭交吧！我屋裏就壹個人。”
說實話，對於我而言，咋樣都成。有人提意見是好事，大家的事，只要妳能拿出解決方案，並主持落地，那妳的意見就生效了。這就像在職場上，妳給領導提建議，應該帶上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不是說兩句“不同意”就結束了。否則，就是放空炮，沒人會聽妳的。
可是，他沒有。當他把自己的意見甩到群裏，被D否定後，就陷入了“都停著”的階段。燃氣都停了很久了，我卻不敢交費。雖然沒多少錢，但讓我賠上時間，又賠錢，我吃飽了撐的啊！撿幾個瓶子，整點碎銀子容易嗎？
那壹段時間，我到處找地方洗澡，見識了不同朋友家洗澡間的魅惑，倒也自在。
四
坦白說，這種情況我也不是第壹次遇到。
2014年，我還在那個感情最真摯的雜誌社上班。
那是壹個極其溫馨的地方。考慮到同事們的辛苦付出，以及京城寸土寸金的行情，老板從大局出發，在雜誌社大樓的頂層加蓋了壹層，隔出多個小單間，差不多十平米，提供給大家作為單身宿舍。
在北京，有這樣壹間屋子，真的很不錯，我曾壹度產生坐擁多套房產的錯覺，甚至想要昭告天下。
考慮到大家的實際困難，老板還出錢裝了中央空調，每個屋子都可以使用。只是，需要大家少量出點電費而已。然而，就是這個少量電費，導致大家最後均無空調可用。
電費時均攤的。每個月，公司後勤抄電表，算電費時，總有人認為均攤電費不公平，總認為有人占了自己的便宜，卻從不承認自己整夜開空調的事實。
最終，大家像選村長時投票壹樣，壹致通過：空調封閉，禁止使用。夏天任它無限熱，冬天任它無限冷。
那幾年的冬天，我每天晚上睡覺都蓋四床被子，腿部再壓兩件羽絨服。為了避免晚上起夜結冰凍壞，我晚上根本就不起夜。
別看都是壹幫文人，外界都以為素質高。具體怎麽回事兒，我們心裏比外界清楚多了。
五
我虧十幾塊錢就虧唄！惹不起，我躲，總可以吧！再說，我把事情和D說清楚了，他就把差價補給我了。
好孩子，最優秀的品質不是比別人突出多少，而是理解別人、尊重別人。有些所謂的堅持和原則，其實壹文不值。除非妳把道理講透，說到別人的心坎上，贏得贊同。
說到A，我不認識，也不了解。唯壹清楚的，只有兩件事：壹、他是合租房裏僅有的兩個做飯的人，另壹個人是我。這也是我主動給大家交費的原因之壹。做飯，耗水、耗然氣是實實在在的，沒人計較，我反思自己總可以吧！第二件事，則讓我至今心潮澎湃。
那天晚上，我回家，剛推開門，就聞到壹股強烈的酒味。等走近自己的小屋，聽到隔壁傳到女生的聲音——“不行，實在喝不了了。”哦，“女朋友”來了，在喝酒。我趕緊進屋，免得打擾人家。
可是，接下來隔壁就傳來了島國小視頻裏才有的聲音。單音節的語氣助詞，越來越高亢，那麽放肆而生動。穿過墻壁，擊打著我的耳膜，我竟然有些激動。帶上耳機也不管用，才能勉強平靜。
這是我租房以來，第壹次碰到這種事。曾經，我租的隔斷房，壹直擔心會有這種情況，但從未發生過。如今住的次臥，我自以為隔音效果不錯，但我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姑娘出來洗澡，我忍不住替她喊了壹聲——“啊！”
六
挺好的壹個人，挺幸福的生活，為什麽就是講不通道理呢？我壹直覺得，集體生活，本來就沒有公平，個人無需追求公平，甚至連強調都不用強調，平衡最重要。
同樣都是北漂，同樣的合租客，和諧才是生活的動力。保證和諧，核心在於平衡。既然已有平衡，就不要壹來就想打破。尊重規則，尊重平衡，不代表妳懦弱。如果覺得不合理，妳也可以提建議，更歡迎尊重自己的建議去重新制造平衡。但解決這個問題的前提，是妳應該充分發揮自己的魅力和表達能力，把參與者都說服。直到大家都滿意了，再去落實。如果妳既沒有權力，也沒有魅力，就憑壹句“我不同意”“我尊重原則”，然後我行我素，那是無理取鬧。再合理的要求，也會被人嗤之以鼻。職場如此，生活也是如此。
很多人並不懂得這個道理，卻活在自己所為的原則裏不願意出來。我曾經有個同事，就是這樣。
每次，大家喊他壹起吃飯，他都想盡辦法拒絕了，理由是，他準備好了吃的。然而，最後大家往往在同壹家飯店碰到他。他尷尬，我們也尷尬。
次數多了，我們就不喊他了。或許，是他嫌棄我們不洗澡，身上有味兒吧！我們越來越熟悉，而他卻越來越疏遠。
我們知道，他並不是經濟壓力大，而是日子過得很精致。對這壹點，我們都表示認同和尊重。
偶爾，實在耐不下面子，喊他壹起。從沒人讓他結賬。
但是，每次結賬，他都第壹時間湊到收銀臺前，問清楚多少錢。然後，堅持要收銀員打印點菜單，核對金額。回來之後，他很快就會把錢還給結賬的那位同事。他給的金額，是完全按照結賬的總金額，除以參與的人數，然後壹個人多少錢。零零整整，幾毛錢都算得壹清二楚。
而他，給我們留下了壹句至理名言——“親兄弟，明算賬！”
從此，不管有什麽行動，我們都不喊他。因為，我們都知道，不論我們怎麽努力，都跟不上他的節奏。
七
我每天都挺忙的，光撿瓶子，時間都不夠。再為了壹些瑣碎事兒耽誤時間，甚至只是水電燃氣費之類的，我總感覺不值得。可是，遇到這種情況，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我把我的煩惱說給朋友聽了，我問她：“是因為窮嗎？”
朋友說：“也許是的。”
我連忙訴苦：“再窮，能有我窮嗎？我周日蒸壹鍋米飯，得吃三天。下飯菜就是兩塊錢的小油菜，每天都炒壹點。”
朋友說：“其實，人性如此，給別人挑錯是壹些人的能力。在他們眼裏，妳怎麽著，他都不會滿意的。至少，在他參與時，會對既有的平衡做壹番打量，然後極不負責地盡力打破，還言之鑿鑿得說是為了原則。其實，這種人沒有朋友。”
唉，豈止是沒朋友，我估計，都難有女朋友。
經常有壹些長得很好看的姑娘，讓我幫忙介紹對象。我很擔心，承諾後會砸在手裏，不敢貿然答應。所以，我每次都搪塞：“我認識的男生，都是壹些喜歡埋頭寫稿子的，沒啥情趣，不合適。”
她們馬上會說：“沒情趣我也要，沒關系。”
我很無奈，再次解釋：“他和妳出去吃飯，花了16塊錢後，會找妳要8塊錢回來，能接受嗎？”
她們沈默了。
從此，我終於清靜了！
0}?Y?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