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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葬身之地

人死之後,沒有墓地,不能夠安息,就只能去死無葬身之地。那裏,是壹個沒有貧賤也沒有富貴,沒有悲傷也沒有疼痛,沒有愁也沒有恨……人人死而平等的地方。

楊飛的意外死亡,是因為譚家飯店後廚起火,後來發生爆炸。他本可以逃生,卻由於看到前妻自殺的新聞,壹時感慨,自己葬送了性命。

他是壹個被鐵路維修工人楊金彪養大的孩子。養父為了他,沒有結婚,壹生艱苦的把他養育成人。養父最後因病進入癌癥晚期,不想拖累他,放棄治療,偷偷的離世。

他的親生父母是在他大學快要畢業時才見到,但那個陌生的家庭沒給他帶來好感,他去短暫的居住後,就無法接受他們生活裏的爭吵,瑣碎而厭惡。

他的妻子李青是壹個事業心強的女人,當初李青和他在壹起是他的善良,老實打動了她。後來的離婚是因為她遇到了和她在事業上壹拍即合的人。

在楊飛的心裏,李月珍才是他的親生母親,她用母乳餵養了他,在後來的成長過程中,她給了楊飛很大的關愛。

當他在譚家飯店吃飯,是孤獨的,他的養父,前妻以及生母都離開了人世。

死後的第壹天,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自己默默的回家途中,還見證了壹場交通事故。

回到家,清洗自己滿臉血汙。殯儀館打來的電話,才讓他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殯儀館,就像去銀行辦理業務壹樣,要領號排隊,有普通號和VIP號,材料沒準備齊全,還不能辦理業務。

楊飛有些感嘆,自己去火化,還得有壽衣,骨灰盒和墓地。這個需要親人朋友準備。他無依無靠,自然得不到火化的資格。

他只能是壹個孤魂野鬼四處遊蕩。在接下來的七天的日子裏,他見到了很多與他壹樣的人。

首先是他的前妻,兩個人見面先是壹驚,後來才知道彼此都去了另壹個世界。李青很後悔,不該和楊飛離婚。那個在事業上對她有幫助的人,最後卻將她拉入無底深淵,欠了壹屁股債。無奈之下,她選擇了自殺。人死不能復生,兩個人再次見面,除了遺憾,再無他法。

其次見到的是租房認識的壹個小女生劉梅,又叫鼠妹。鼠妹是跳樓自殺的,只因男朋友伍超買了壹個山寨的iPhone手機給她,她覺得這是欺騙,沒法接受。而伍超由於家裏有事不能及時回復她的消息,這讓矛盾持續升級。鼠妹輕易的選擇了死。

但是鼠妹是幸福的,伍超沒有錢,去賣了腎,給鼠妹買了墓地。鼠妹可以光彩照人的去火化,去安息。

鼠妹把楊飛帶到了死無葬身之地,在這裏,他見到了譚家飯店的壹家人,見到了因為建築公司強拆而被掩埋在廢墟裏的夫妻。最重要的是,他見到了母親李月珍。

李月珍因為車禍而亡,在太平間時,醫院出現了塌方,太平間的屍體不翼而飛。李月珍和二十七個嬰兒都不見蹤跡。醫院為了掩蓋事實,說消失的屍體提前就已經火化,讓這二十八具屍體對應的家庭領了錯誤的骨灰,不能安息,只能在此地待著。

李月珍並不傷感自己,卻傷感楊飛,看著他從小長大,如同自己的孩子壹般。

楊飛在李月珍的口中得知,自己的養父其實就在殯儀館工作。因為早已只剩下壹具骷髏,所以無法辨別,自己第壹天去殯儀館就已見到。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父親就在殯儀館處。

帶著思念,他見到了養父。兩人雖然交流不多,卻又充滿了無限的愛意。

即使不會有來生,他只能在死無葬身之地壹直待下去,可他再無牽掛。在那裏,譚家飯店也營業了,沒事兒也可以去譚家飯店吃飯。

這或許就是西方所謂的極樂世界吧。

(讀余華《第七天》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