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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童年(三)恭城油茶

上次說到童年的味道,我覺得有必要特別的說說恭城油茶。作為壹個土生土長的恭城蓮花人,我們都是喝著油茶長大的。

恭城是個瑤族自治縣,民風淳樸,瑤家人熱情好客,這裏最出名的應該算是油茶。油茶是每個恭城人必備的早餐。天色佛曉,人們開啟新的壹天。不管再忙,恭城人絕不會吝嗇時間來準備壹鍋油茶。如果早上沒有喝油茶,這壹天估計會沒精打采,哈欠不斷,食不知味。油茶,是恭城人給自己迎接新壹天最好的禮物。

80年代的蓮花鄉還都是我外婆這樣的泥巴墻青瓦房,晨曦開啟,薄霧輕輕籠罩著這個靜謐的鄉村,等待太陽掀起這沈睡的薄紗,呼醒大地。房子的青瓦上陸陸續續泛起青煙,每家每戶傳出了熟悉的“篤,篤,篤”敲打油茶的聲音,接著,油茶的香氣在整個鄉村彌漫開來。

打油茶的工具是3件套,油茶鍋,油茶錘,油茶隔(過濾網)。鍋是很特別的,用生鐵制作,比壹般鍋厚2倍。鍋只有25厘米左右大的圓形,大概有5斤重,底部也是圓形,鍋的左邊邊緣有壹個鴨嘴形狀的濾口,是方便倒油茶用的。鍋帶有壹個長柄,長柄前半部分是和鐵鍋整體打造的,後半部分嵌入木頭手柄,這樣鍋的承重較好,也不燙手。油茶錘是壹個7字形的木頭錘子,壹般選用老茶樹枝制作成。油茶隔是用竹子編成的細密濾勺,勺子成水滴狀,水滴小的壹端延伸出去形成勺子的手柄。

油茶的主要原料是茶葉,蒜,姜。茶葉壹定是谷雨清明采摘的綠茶。不需要特殊制作,采摘下來的新葉用鐵鍋炒,然後曬幹就制成了。茶鍋上竈,放入壹點油,把洗幹凈的茶葉,姜,蒜頭,蔥白放入,也可加入幾顆生的花生增加湯汁的濃白,然後慢火用油茶錘不停的捶打,等到鍋底微焦,這些食材也基本錘爛,大火加入開水,等水繼續翻滾壹分鐘,加入鹽,第壹鍋油茶就做好了。桌上碗排開,打油茶的人壹手拿起滾燙的茶鍋,壹手握住油茶隔,把油茶通過油茶隔過濾到每壹碗中。茶葉等碎渣用錘稍稍擠幹,繼續放入鍋中準備第二鍋。打油茶的人壹般都能很好的把控節奏,等大家碗裏的油茶快喝完,下壹鍋就基本錘好了。大家又把碗湊過來,再壹壹接滿。喝油茶壹般都重復打4鍋,5鍋,“壹鍋苦,二鍋澀,三鍋四鍋好油茶”,壹般到第三鍋才是最好喝的,第壹鍋還有濃重的茶葉苦味,第二鍋澀味比較重,第三第四鍋味道最好,第五鍋之後味道就淡了。油茶色澤土黃透亮,帶有濃郁的茶香,入口微辣,是蒜和姜的辣味,每壹鍋帶有不同層次茶的味道,由苦至澀,最後到甘,暖暖的壹杯,提神驅寒,讓人神清氣爽。茶聖陸羽在《茶經》裏提過姜片與任何茶都是相宜的,油茶更是讓茶與姜這兩種食材的組合在味蕾上進行了升華。古時候的嶺南地區是南蠻之地,為了抵禦濕熱的氣候,瑤鄉人的祖先把提神醒腦的茶和暖胃驅寒的姜用油茶的美味表現出來,是智慧,更是壹種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

光壹杯油茶不足果腹,油茶是主茶,配著油茶吃的主食形式多種多樣。上班壹族時間不充足,打上油茶,往油茶裏打入壹個雞蛋,再和著壹碗米飯,或者燙熟壹碗米粉,加入些青菜,這就是最簡單可口的早餐。時間充裕時,準備好炒米,脆果,油炸花生米,這些是泡入油茶壹起喝的。再炒上壹盤米粉,水浸粑,煎上各式年糕,或者各種糕點小吃,茶能解膩,這些主食配上油茶,平添了幾分滋味。遇上逢年過節,清晨去豬肉攤上割上幾兩瘦肉,豬肝,回來打上壹鍋油茶,用油茶涮豬肝瘦肉火鍋,更是鮮美至極。

時過境遷,家鄉也在時代的車輪中日新月異翻天變化,但是喝油茶的習俗卻是代代相傳,這篤篤篤的敲打聲,日復壹日的在清晨傳來,像穿越了百年的歷史,壹直沒有停歇,壹直沒有改變過。它也像壹曲和諧的音符,敲打在每個遊子的心中。瑤家人們每天清晨認真地準備這壹鍋油茶,那壹刻,感覺世界之外的紛紛擾擾都與他們無關,生活只在這壹茶壹品之間。

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