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繡相貌平平,她沒有皇後婉容的美貌,她卻有婉容沒有的自由之心。
額爾德特·文繡,字蕙心,自號愛蓮,蒙古族,鄂爾德特氏,滿洲鄂爾德特氏端恭之女,出生於北平方家胡同錫珍府邸。
文繡父親早逝,母親蔣氏攜三女析居花市,過著普通的平民生活。
文繡在8歲時,就讀於花市私立敦本小學,她聰穎好學,頗諳事理。
清朝滅亡後,文繡生活得安穩而平靜,她對自己的生活很是滿意。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清朝雖然沒有了,她依然逃不過皇權宮鬥。
早巳退位的遜帝溥儀仍是紫禁城裏的小皇帝,在他16歲時婚事被提上了日程。
皇宮中的敬懿、榮惠、端康三位太妃與舊有的王公大臣,以及溥儀的親生父親載灃,決議要給遜清小皇帝溥儀選個皇後,舉辦大婚。
溥儀對自己的婚事毫無興趣,在這個青年的心中只有復辟。
只是三位太妃輪番上陣,她們說歷來帝王都有後妃,真龍天子哪能壹直單身呢?
“既然歷來帝王都有後妃,那麽朕也必須要有!”
溥儀抱著這樣的心態答應選後,選妃。
因為改朝換代的緣故,選秀制度已經不合時宜,所以就以照片為據,讓溥儀選其中壹人為後。
溥儀心不在焉地看了四張照片,每張照片都那麽小,根本就看不出美醜,索性就以誰的衣服好看來選擇吧。
不久之後,文繡的照片上多了壹個紅圈圈……
“不行,文繡家世貧寒,長得不美,應該選婉容為後。”
端康太妃,也就是珍妃的姐姐竭力反對。
而敬懿太妃卻堅持不能重選。
她們都想讓自己心中的女子當選為皇後……
煩躁不安的溥儀順手在婉容的照片上畫了個紅圈圈。
“既然皇上已經畫過圈了,那麽文繡就不能再嫁他人了。”
最後端康太妃勝利了,婉容為後,文繡為妃。
溥儀覺得壹個皇後已經夠煩的,現在還要再加個妃子,真是吃飽了撐著。
不過大局已定,只待婚期了。
這時候,在家中的文繡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14歲的她還在讀書,在她的腦海裏,沒有婚姻。
文繡被選定為皇妃之後,溥儀當即頒下諭旨,要內務府給文繡母親蔣氏在北京地安門後海的南沿,買下壹處大院落做為新居處,另外賞賜紫檀木家具壹套。
文繡的家境頓時改觀不少,看來這真是皇恩浩蕩呀!
文繡的母親舍不得女兒,可又感到別樣的快樂。
只讀了5年書的文繡不再上學了,傅玉芳的學名更不許再用了。
只有14文的她整天在家裏由五叔華堪負責講授君臣大禮,或教授繁瑣的宮中清規戒律,並要求她熟讀《女兒經》。
文繡對繁重的課程與禮儀感到很不適應,可作為傳統的滿族女子,她別無選擇。
“或許皇上是位知冷知暖的仁德之君吧!”
文繡只能雙手合十,默默祈禱上蒼保佑。
1922年11月30日,文繡先進入宮中,壹切都是那麽簡單,溥儀封她為淑妃。
文繡在皇宮養心殿首次晉見了溥儀,恭行了三拜九叩之後,她在等著皇上的溫存。
不曾想到,溥儀竟冷冷地開口說壹壹
新婚之夜,溥儀沒有住進淑妃的新房,可憐的文繡獨守空房,思念家人,淚濕枕巾。
次日,溥儀迎娶了皇後婉容,但他不與皇後同房,而是單身壹個人獨寢養心殿。
溥儀是壹個不正常的男人,他無法擔負起丈夫的職責。
只是,這個秘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婉容出身名門,性情高傲,她受西方觀念影響,堅持壹夫壹妻制,她視文繡為眼中釘,肉中刺。
文繡自入宮之後,從未獲得溥儀的寵幸,她還要忍受皇後的霸道,心中自是苦不堪言。
文繡每天早上梳洗完畢,就先到溥儀的寢殿問安,再到婉容皇後和四位太妃的寢宮中依序請安,之後回到她所居住的長春宮並關上宮門,過著簡單無聊的日子。
苦悶中的文繡或刺繡,或教導長春宮的宮女認字。
四位太妃和宮中仆役都對文繡的嫻靜有禮贊譽有加,但這並未能改善溥儀對她的冷落。
溥儀心中只有奴才,沒有妻子,他是皇帝,他的女人都是奴才。
後來,溥儀良心發現,給文繡聘請壹位女教師淩若雯,專門教授她英語。
文繡對此感到很開心,她學習很用心,進步極快。
在學習的過程中,文繡的思想也隨之開放,她進而開始酷愛文學,她把靜心讀書當成了人生樂趣。
在單調乏味的皇宮中唯有學習才能沖淡壹切的煩惱。
如果生活能壹直保持這樣,文繡大概也不會離開溥儀。
在骨子裏她畢竟是壹個很傳統的女性,嫁雞隨雞 嫁狗隨狗的思想根深蒂固。
不過婉容卻始終容不下文繡,她認為皇上不與自己同房,是受了淑妃文繡的挑撥。
這兩個女人其實都是受害者,但她們又不能成為朋友。
溥儀對病情的諱莫如深,讓兩個女人更加猜疑。
只是,這個時候婉容與文繡的矛盾還未公開化,她們只是在暗中鬥氣。
1924年11月5日,進宮做妃子還不到兩年的文繡,趕上了馮玉祥的“逼宮事件”。
北京警備總司令鹿鐘麟帶領警察總監張壁,奉馮玉祥之命進入皇宮,強令溥儀與後妃及宮內人等立刻全部遷出皇宮外,去到醇王府居住。
溥儀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紫禁城,他發誓壹定要重回自己的家。
此時的溥儀不再是皇帝,婉容不再是皇後,文繡也不再是淑妃。
文繡感到十分的高興,她本來就不在乎這些東西。
文繡以為成了平民的自己能過上好日子,可殘酷的事實擊碎了她的夢想。
1925年2月24日,溥儀壹家人及親信們,在羅振玉和芳澤謙吉的合謀下,離開北京的日本公使館,遷移到天津日租界的宮島街,在張彪從前的別墅張園住了下來。
不久之後,溥儀又帶著家眷搬遷到日租界協昌裏的靜園居住。
此刻溥儀心中想著依然是如何才能恢復祖業,在他的心中只有祖宗,沒有祖國,更沒有妻子。
在天津,溥儀下榻在張彪的私人花園中的壹幢三層樓的白色小洋房裏,他跟婉容住在二樓,而把文繡只能孤單地住在樓下。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到了天津後,溥儀對婉容好了起來,而對文繡更加的冷漠,輕視了。
孤獨中的文繡每日以淚洗面,有苦難言。
更讓人氣惱的是,主子失寵,連太監也欺負她。
太監本來就是勢力眼,墻頭草。
婉容對文繡的態度也越來越惡劣了,她時不時地尋文繡的錯,壹心想要擠掉這個眼中釘。
溥儀為了能恢復大清王朝,他聽信了鄭孝胥之流的話,決定投靠日本人。
文繡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她很有思想,她屢次勸說溥儀不可聽鄭孝胥之流的話,應該懸崖勒馬。
可是,溥儀非但不聽文繡良言相勸,反而更加厭惡文繡了,常常以冷眼回之。
從此以後,溥儀每天都與婉容在壹起,文繡徹底被涼在壹邊了。
那些個太監,奴仆見狀,更加不把文繡放在眼裏,時常虐待欺負她。
得意洋洋的婉容不時地尋機起事,文繡經常遭受無理的謾罵和羞辱。
溥儀絕了情,婉容狠了心,太監冷了眼。
在天津靜園中已經沒有文繡的容身之處了,絕望中的文繡曾經尋死過,可都被太監發現阻止了。
文繡的精神面臨崩潰的邊緣……
她渴望自由,渴望溫暖,可在這兒她什麽都得不到。
每天,每天,她面對的只有冷冰冰的墻,冷冰冰的人。
溥儀面對絕境中的文繡,毫無憐憫之心。
正當文繡在天津靜園陷入絕境之時,她的妹妹文珊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這個文珊的婚姻也不幸福,她有些新思想,當她得知文繡婚姻不幸、處境悲慘時,立刻坦誠地對文繡說壹壹
文珊的這壹席話,使文繡覺醒了,她不能無謂地犧牲自己,她要做壹個人,她要同溥儀離婚,爭取人身自由權利。
1931年8月25日,文珊來到了靜園。
大約在午後3時左右,文珊對溥儀說,她姐姐心情郁悶,她想陪姐姐壹起出去散散心。
溥儀聽後,也怕文繡再出事,就勉強答應,令壹名太監跟隨她們出去。
文繡與文珊乘車離開靜園大門後,即指令司機將汽車開往天津民國飯店。
文繡與文珊下車後,住進了37號房間,她告訴太監趙長慶壹壹
趙太監不解其意,文繡拿出壹封早已寫好的信件,要趙長慶交給溥儀,並轉告說壹壹
趙太監慌了神,他雙膝跪地,苦苦哀求,可文繡心意已決。
趙太監回到靜園後,向溥儀如實稟報。
溥儀沒料到文繡會如此大膽,他當即慌神了,急忙命下人趕去民國飯店,壹定要把文繡追回來。
可文繡與文珊早己離開飯店,另覓他處了。
勇敢的文繡聘請了張紹曾、張士駿、李洪嶽三位律師,向法院提出訴狀壹壹
對於文繡的控告,溥儀極端恐懼,他不想上法庭,他是皇帝,這個太丟人了。
社會輿論也大為震驚,有人支持文繡的主張,稱其為 “刀妃革命” 。
也有很多遺老痛恨文繡大逆不道,這其中以文繡的族兄文綺反應最為強烈。
這位道貌岸然的族兄以信件的方式,辱罵文繡與文珊品行不端。
倔犟的文繡則以自己的文筆回敬這位偽君子,她是鐵了心地要做壹個自由的人。
文繡硬了,溥儀軟了….…
溥儀在無奈之下,也聘請了林棨、林廷琛兩位律師,全權代理他同文繡的調解工作。
1931年10月22日,在林棨、林廷琛的天津律師事務所裏,有文繡出席及其三位律師在場,溥儀與文繡雙雙同意,並簽訂了離婚協議書,***三條壹壹
文繡與溥儀離婚後,並沒有回到娘家,母親已經去世了,家族也容不下她了。
久居深宮的她對世事壹竅不通,那筆贍養費也被律師,家人花去了不少。
文繡逃離了深宮,逃不過社會險惡,她的人生是艱難的。
在家族成員心中她是個敗壞家風的人,文繡知道以後的路不好走。
但她不悔,她自由了……
為了生計,文繡在北平的府佑街私立四存中小學當過教師,可因為皇妃的身份而不得不放棄。
後來,文繡北平劉海胡同買下壹處平房,與離婚的妹妹文珊壹起隱居下來。
再到後來,文珊改嫁了,文繡又學習了繪畫。
1937年“七七”事變之後,北平淪於日本鐵蹄之下,文繡的生活更加不得安寧了。
倚仗日本人勢力的警察、保長或狗腿子們,接二連三地登門向文繡敲詐勒索,甚至逼迫文繡為 “大東亞聖戰” 貢納重金。
人單勢薄的文繡只能拿錢消災,幾年之後,她徹底淪為貧民。
貧困的文繡不得不賣掉她在劉海胡同的宅院,另找地方租房住下來,以出賣體力勞動討生活。
文繡先是在家裏以糊紙盒掙錢度日,壹度還去到瓦工隊裏當苦力工,最後竟在街頭巷尾裏,以叫賣香煙為生,飽嘗了人世間的饑寒困苦。
縱然日子過得如此艱難,文繡依然不悔當初的選擇,冷飯冷菜總比冷言冷語要強的多。
婉容趕走了文繡,自己也沒落個好,最後吸大煙,發了瘋。
相比之下,文繡還是幸運的,她如果不離婚,肯定會是第二個婉容。
這壹點文繡很清楚,所以她不會後悔的。
有時候精神生活遠勝於物質所求。
當然壹個弱女子在亂世中活得太不易了,文繡她也想要壹個真正的家。
後來,經過媒人介紹,文繡認識了壹個叫劉振東的男人,相處了幾個月,他們倆人結婚了。
劉振東起先並不知道文繡的身份,後來知道了,他不但沒有嫌棄文繡,反而覺得文繡活的太不容易了,所以對她更加的好。
文繡對自己的丈夫很滿意,她幸慶自己終於有了個家了。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中國***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政府接管了北平市。
因為劉振東曾經做過國民黨軍人,所以戴上歷史反革命的帽子,交給群眾監督管制。
文繡的幸福生活又起了波瀾,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她很平靜,她相信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1951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因劉振東表現較好,解除其監督管制,分配到北京西城區清潔隊當工人。
文繡與丈夫的生活又有了保障,他們搬遷到清潔隊附近的西城辟柴胡同,住進約有10平方米的小房裏。
小小的家成為了文繡的避風港,她不提以往,只願歲月靜好。
可能是以前吃了太多的苦,平靜的日子只持續了2年,文繡便因心肌梗塞而去了,這壹年她只有44歲。
匆匆,真是太匆匆了。
文繡的壹生雖然短暫,可她活出了自我價值,她應該是幸福而知足的。
榮華富貴如浮雲,平平淡淡才是真。
作者簡介壹壹婉兒(婉?):壹個喜歡讀書,癡迷歷史的女子,愛寫文章的小女子。什麽是好文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寫文章就是寫自己想說的話,想寫的事。這就是我,壹個塵世中的俗人,何愁深谷空,幽蘭自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