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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的十年裏,楊貴溪在圈內小有名氣。他賣鞋,跑馬拉松,當教練,收徒弟,甚至還接受過當地電視臺記者的采訪。有人感慨地說:“我從來沒想過我身邊藏著壹個殺人犯。這是壹顆潛伏的定時炸彈。”

楊貴溪接受了當地電視臺的采訪。圖片來自視頻截圖。

在營口市鮁魚圈區壹家體育用品店,54歲的老板楊桂喜被幾名前來“買鞋”的男子撲倒,並戴上手銬。幾分鐘前有幾個陌生男子來買鞋,開口就是100雙。老板娘張夏(化名)看到楊桂喜從房間出來,突然被幾個人控制。張夏站在壹旁,只聽到壹個詞“警察”。

當時,隔壁餐館的老板劉鶴(化名)看到壹群人聚集在鄰居家門前。很快,壹名男子被推了出來:頭上戴著黑色手套,雙手被銬在背後。

劉賀壹眼就認出那是楊貴溪,平時健身還穿著黑色緊身衣。他被推到車上,遼B,大連的車牌號。

165438+10月1日,大連市公安局官方微信號“大連公安”發布文章稱,在1994至1995期間,楊貴喜在大連莊河奸殺4名婦女,並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楊貴喜的被捕,在鮁魚圈“賽馬”圈子裏引起了震動。在過去的十年裏,楊貴溪在圈內小有名氣。他賣鞋,跑馬拉松,當教練,收徒弟,甚至還接受過當地電視臺記者的采訪。有人感慨地說:“我從來沒想過我身邊藏著壹個殺人犯。這是壹顆潛伏的定時炸彈。”

在130公裏外的莊河,大部分人對20多年前的那壹系列悲劇已經沒有記憶。壹代人長大,另壹代人變老。這座城市的快速發展將很快讓20世紀90年代的恐懼煙消雲散。

莊河殺人往事

165438+10月初,遼寧電視臺晚間新聞欄目播出了楊貴溪被捕的消息。72歲的莊河人老徐和他的妻子坐在家裏看電視,覺得彼此“太不人道”,就關掉電視睡覺了。

老徐當時沒有立即註冊。23年前被殺害的四名婦女之壹是蕭中,她是他車間裏的壹個女孩。

老徐在大連針織印染廠工作。他是織布車間的秘書,蕭中是車間工人。那年他31歲,負責填緯,協助織工織布。

大連天鵝絨印染廠是當時莊河最大的工廠,容納了2000多名員工。被當地人簡單地稱為“棉紡廠”,是壹個打破頭的國營單位。在各個分廠中,織布分廠規模最大,員工超過壹半;在織布廠裏,織布車間最重要,有近500名工人。

蕭中屬於大多數普通人,工作壹般,長相壹般,身材壹般。如果不是意外,幾乎很難記住他的名字。

當年9月2日,蕭中上夜班,從下午4點開始,到下午12結束。這種三班倒的工作比較辛苦。很多城裏的姑娘不想幹了,就從農村招臨時工。他們“肯吃苦,不偷懶”。

蕭中在離工廠約1.5公裏的地方租了壹間平房。壹家人住在壹起,有壹個八九歲的孩子。

棉紡廠家屬樓的受害者之壹蕭中,當年就在附近租了壹間房子。新京報記者王雙星攝

悲劇發生在上班的路上。沒有目擊者,人們只知道第二天早上,有人在高粱地裏發現了蕭中的屍體,這是去工廠的必經之路。有土路,沒有燈,莊稼長得比人還高。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工廠。以前廠裏什麽事都沒有,大家都很安全;蕭中被殺後,他壹度擔心。“如果妳不能離開夜班,妳就不會離開。在廠裏找壹只土貓,直到天亮。”

老徐不知道的是,蕭中的死並不是壹個孤立的案例。8月1994,13,1995,3和11,21歲女童在某地死亡。

市民老吳記得,當時謠言很多,真假難辨。有人推測是受害者的未婚夫作案或者在外面招惹了什麽仇人。

老吳1978退伍,到莊河農機廠保衛科工作。“每個人都知道有人被殺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不要說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都害怕。”

整個莊河籠罩在壹片愁雲慘霧之中。老吳出門上班前會反復跟愛人說,不管誰敲門,都不許開;父母告訴孩子,放學後除了父母,任何人都不允許離開。學校上課時間提前,天黑後不準放學,交通隊會派人在校門口護送學生;收音機也在時不時的廣播:上班上學註意安全,盡量不要壹個人出行...

發現蕭中屍體的地方,現在高粱地已經修成了公路,棉紡廠成了新的小區,案發現場附近的公廁也拆除了。新京報

23年後,《大連日報》刊登了連環殺人案嫌疑人楊貴喜落網的消息。老徐指著報紙上的“鐘某,31歲”,不停地重復:“就是這裏,就是這裏,我們的車間。”

看完嫌疑人的信息,壹旁的妻子拍了拍腿:“天啊,電視上那個,又瘦又高,在鮁魚圈賣體育用品,跑馬拉松。”

鮁魚圈龍哥

張夏曾經是莊河棉紡廠的壹名工人,三班倒,工作忙,經常見不到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楊貴溪。

張夏回憶說,她和楊桂喜是在1994認識的,兩人因為都喜歡健身走到了壹起。

張夏說,楊貴喜以前有過壹段婚姻,並被判刑。據她了解,1987她在老家吉林白城,楊貴喜因搶劫入獄。她被保外就醫1991年。但她“只是問他的過去,只要他以後過得好就行。”

根據警方通報,從1994到1995,是楊貴喜作案頻繁的時段。張夏說,她沒有發現楊貴溪有什麽異常。她回憶,那段時間,她在壹家棉紡廠打工,楊桂喜在莊河四處奔波賣貨,賣紅豆,賣蘋果,都沒賺多少錢。

楊貴喜的弟弟楊貴昌(化名)告訴新京報記者,9年多的時間他記不清了。楊貴溪偷偷離家,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楊家有九個兄弟姐妹,楊貴溪排行老四。在接下來的二十年裏,他和家人沒有任何聯系。

張夏說,在1996,她的工廠被“黃”了,她和楊桂喜壹起離開莊河到海城等地打工。2004年,CBA遼寧隊的主場設在鮁魚圈,楊貴溪喜歡籃球。他們去鮁魚圈看了比賽,然後就呆在那裏。

從地圖上看,遼東半島像壹把利劍刺穿了黃海和渤海,而營口和莊河位於兩端的刀刃上,壹東壹西,各自面朝大海。

莊河到營口鮁魚圈沒有火車,只有大巴。每天早上七點,藍色大巴從鮁魚圈出發,迎著太陽向東,沿盤山公路行駛約130公裏到達莊河。下午壹點,我從莊河折回,向西走,依然迎著太陽,氣喘籲籲地回到鮁魚圈。

在鮁魚圈,像楊貴喜這樣的外地人並不稀奇。原是壹個小漁村,1984年成為營口市轄區,1992年設立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年輕的港口城市發展迅速,陌生人在新建築中紮根。據當地人估計,在鮁魚圈,外地人的總數甚至超過了本地人。

為了生計,楊貴喜和張夏倒賣CBA的球票,還做瓜子和海鮮生意,直到2016年5月,有了自己的店鋪,賣體育用品。

楊貴喜和張夏經營的體育用品店。165438+10月5日關店。新京報記者王雙星攝?

店鋪是小區的底商,離鮁魚圈世紀廣場不遠,臨街,夾在商鋪、蔬菜店、藥店之間。年租金1.3萬,65.5平米的空間分成幾塊,分別作為商鋪,臥室,廚房。

楊貴溪被捕後,人們自然想起了兩年前的“白銀殺人案”:連環殺人,手段殘忍,嫌疑人在逃20多年,警方最終依靠科技力量找到了嫌疑人。有媒體甚至將楊貴溪案稱為“大連版‘白銀案’”。但與“白銀案”嫌疑人高的隱秘生活不同,楊貴溪要高調得多。

人們對他的過去知之甚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吉林人,更多的人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但說到“龍哥”,妳在世紀廣場遇到的人幾乎都知道。

張夏回憶說,剛到鮁魚圈的時候,楊貴喜留著長發,身材瘦削,胸肌發達。楊覺得自己長得像李小龍,就自稱“李小龍”。久而久之,人們開始稱他為“龍哥”。

他喜歡長跑,參加過哈爾濱、北京、秦皇島、盤錦等地的馬拉松比賽,並在網上發布了證書和照片。

在網上,也可以找到壹些關於楊貴溪的資料。比如2004年海城四運會5000米男團第壹名,2065年盤錦馬拉松第壹名,438+05。他的半場成績是1小時45分51秒。

2015,楊貴希在QQ空間宣布成立培訓班,自稱主教練李小龍。訓練內容包括籃球、長跑、武術、散打、女子防身術等。

同年,他開始活躍在社交媒體上,幾乎每天都會發布幾條新聞,包括馬拉松通知、跑步照片等等。在社交媒體上,他的名字是主教練李小龍,國家壹級社會體育指導員,馬拉松愛好者,鮁魚圈長跑俱樂部組織者。

每天早上六點,楊桂喜都會出現在世紀廣場,鮮綠色的運動服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有五六個隊員,大家經常壹起訓練。他們會舉著寫著“龍哥”的紅旗,圍著廣場跑。楊貴溪壹邊跑壹邊吹口哨,有時還會舉起手機,拍個小視頻發到朋友圈。

2065438年6月1日,鮁魚圈國際馬拉松開幕前,楊桂喜還出現在當地電視臺的新聞節目中,介紹他是“國家壹級教練,職業中跑運動員,2004年退役後定居鮁魚圈”。他以馬拉松愛好者和跑步技術教練的身份接受采訪:“不管我以後跑不跑,我都會把所有的技術毫無保留地傳授(傳授)給大家,不是說我要做出巨大的成績,讓他們擁有馬拉松精神,超越自我,提升自我,發揮潛能。這是我的教練應該做的。”

6月3日,馬拉松比賽當天,楊貴溪接受記者采訪,還在微博上發了壹張合影。

古怪的“雙面人”

初冬的遼寧,銀杏樹落金。每天晚上,在鮁魚圈世紀廣場的壹角,都有零散的市民在跳廣場舞,踢毽子,練太極拳。最顯眼的是四個“行走”隊,是自發組織的“快樂行走”活動。每隊200多人,19,音樂開始,數千人開始有節奏的行進,占領。

楊貴喜被捕前也是該小組成員。他屬於“戶外徒步紅隊”。在隊友的印象中,他為人熱情,經常幫忙組織團隊集合,偶爾還會播放音響。

楊貴喜與壹起跑步的隊友合影,楊錫昌為左四。圖片來自楊貴溪,微博

隊友王偉(化名)說,楊桂喜在廣場上活動,主要是賣鞋。壹開始,他會在走路前把球鞋拿出來,等大家都開始走的時候再放好。後來生意漸漸好了。他把“擺攤”變成了“賣”。他壹天下來幾次,開始用壹疊名片四處分發。楊貴溪嗓門高,能說會道。“我的鞋子很好,很舒服,也不貴。”廣場上很多人都向他買過鞋。

“誰買鞋也是買,他老婆心臟病發,整天生病。很可憐。大家各忙各的。”王偉說。他穿的那雙藍色球鞋是花200塊錢從楊貴喜手裏買的,已經穿了兩年了。

壹位熟悉楊貴溪的跑友說,楊貴溪性格張揚,渴望展示自己,希望得到大家的關註,喜歡吹噓自己參加了多少場比賽,帶了多少徒弟,每天跑多少公裏。被捕的消息傳來後,他推測“他可能是在用這種方式隱藏內心的空虛。”

也有人覺得楊貴溪熱情,熱心。有時候,楊桂喜看到有人在廣場上跑,就主動“傳授技巧”,比如如何保護膝蓋,如何調整呼吸,用什麽姿勢跑才不會累。

但在張夏眼裏,楊貴溪有兩副面孔。在外面對外人熱情,看起來樂觀開朗,但回到家就暴露出自己古怪的壹面。

張夏說,楊貴喜出生於1964,比自己大九歲。我以為年紀大的老公會傷人,但是“他從來不會傷害我。”楊貴溪脾氣不好,愛發火。“他也會為小事生氣。有時候吃飯不準他說話,有時候不喜歡吃就立馬翻臉,莫名其妙。”

張夏對婚姻生活最大最美好的想法就是兩個人壹起下班,壹起做飯,壹起洗碗,壹起散步,壹起聊天,但楊貴希不會和她壹起做。

“我和他不像壹家人。我們沒有那種感情。他在外面對別人很熱情,可是回到家,對我卻變了壹副嘴臉。”

隔壁餐館的老板劉鶴看到張夏坐在房間後面的小廣場旁哭泣。

鮁魚圈世紀廣場。新京報記者王雙星攝

劉賀也見過楊貴溪脾氣不好的時候。“有壹次他帶著壹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去訓練。因為孩子把鞋帶記錯了,站在那裏罵了半天。”劉鶴說,“有時候上完小學,孩子在小區裏玩,噪音大了,他就沖他們喊‘滾出去’。”

在劉鶴眼裏,楊貴溪喜歡在公開場合和異性搭訕,談論女性生理期。有壹次,壹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在和劉鶴的妻子聊天時抱怨。她在路上遇到楊貴溪,對方言語輕佻:“妳很漂亮,老姐。”劉鶴說,楊貴喜今年54歲,比女孩父親大。

“懸案”解決了

城市的範圍不斷擴大,新的房地產市場不斷開放,公安局和政府搬到了新的地點。被害女工蕭中工作的棉紡廠也被夷為平地。新建的小區叫東方水岸,歐式的屋頂,明亮的窗戶。

23年是壹代人老去的時候。莊河市公安局辦案民警換了壹茬又壹茬,很多人被調離甚至退休;刑警大隊也換了五任大隊長,但在公安局內部,這個“懸案”壹直像接力棒壹樣傳來傳去,警方壹直沒有放棄偵破的努力。

老徐回憶說,去年春天,警察去棉紡廠的家屬樓找他,了解當年的情況。對方說,“(案件)現在有點頭緒了。”

大連警方發布的文章稱,1994年8月3日,第壹起案件發生後,警方在現場勘驗時發現壹枚變形的指紋,是嫌疑人留下的。隨後,警方依靠這個指紋進行調查走訪,先後比對了5000多人,但始終沒有發現可疑痕跡。

次年,18歲酒店服務員、31歲紡織工鐘某、20歲大學生相繼被奸殺。根據對犯罪嫌疑人作案目標、手段、特征的分析,以及對相關物證的檢驗,警方得出結論:4起案件系同壹犯罪嫌疑人所為。但由於確定和揭露嫌疑人的線索有限,案件始終沒有突破。

在公安部組織的指紋命案集中比對專項行動中,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民警對23年前從莊河命案現場提取的畸形指紋進行了重新校對和校正,並在全國範圍內進行篩查。65438年10月8日,獲得壹條重要線索:營口市鮁魚圈區某體育用品店老板楊有重大作案嫌疑。楊某到案後,警方提取了楊某的生物物證,確認他就是當年的犯罪嫌疑人。

在訊問中,楊起初辯稱無罪,但最終對1993從吉林省白城市來莊河市打工期間,連續奸殺4名婦女的事實供認不諱。

張夏說,在壹起24年後,兩個人從未領過證。“壹開始他說身份證過期了,壹直沒回老家。”

楊桂喜被捕後,張夏壹個人很難支撐起商店,於是她在octo紙上印上“清倉大甩賣”,貼在門口的玻璃上。

張夏忠回到出租屋清理垃圾,第二天店面就要轉租出去了。不到壹個月,她瘦了十公斤。

不久前,張夏接到了楊貴溪的電話。她話不多,但聲音很平靜。她告訴她,“我們把店賣了吧。”楊徒步隊的朋友也接到了他的電話,說:“照顧好嫂子,龍哥壞了。”。

在鮁魚圈世紀廣場,徒步隊伍的聲音像往常壹樣在晚上七點響起,大家從楊貴溪那裏買來的運動鞋在人群中若隱若現。

立冬了,風灌進了衣服。微信群裏還有人發和楊貴溪有關的消息。鏈接打開,是他指認現場的視頻。楊貴喜穿著被帶走時還沒來得及換的緊身運動褲,皺著眉頭指著路邊的玉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