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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壹線城市的幽靈——三和大神

日本NHK發布了關於三和人才市場紀錄片,應該是目前為止關於三和的所有深度調查裏切入點最好的壹作。

? 可能有些難以想象 在深圳這個有著亞洲最大電子集團公司,國際金融中心,充滿夢幻和希望的中國lalaland,會有這樣的壹群人:他們聚集和徘徊在深圳三和人才市場,大多中學肄業,身無長物,只做百元壹天的日結工作,“幹壹天可以玩三天”,每日露宿街頭或者以網吧和十塊錢的非法旅館為家,身份證早已被變賣,三塊錢的“掛壁面”和兩塊錢的“大水”可以是壹整天的生存物料。

沒有積蓄,沒有居所,沒有學歷,沒錢了就做壹天日結工作,然後繼續通宵網吧,身份證早賣給了皮包公司作法人或借貸,三和大神們宛如這個壹線城市斑斕霓虹燈下的幽靈,喪失了生命力以及各種意義上的身份,沒有明天 也沒有牽掛。

然而這個城市的高樓大廈的水泥紅磚上曾有他們的指紋,人們手中的iPhone組裝自他們工作過的富士康流水線,幽靈也曾是身懷誌向的青年,大城市的紅燈酒綠以他們的生命為燃料,可是大城市的繁華從來不屬於他們。

片中訪問了幾組很有代表性的,生活在三和的人員。其中作為參照的 第壹代來深打工者,壹位早餐鋪店主,采訪談話中打發走小女兒後說,現在這裏的年輕人都逐漸失去了耐性,不像我們那個時候,給錢就壹直好好工作。………“我賣早餐的每天起早貪黑,來深圳18年了 至今也只是攢夠錢回去蓋房子過日子,周圍人包括自己都完全沒有在這裏落地的打算,買房 那是不敢奢望的事。”

流連在三和的大神們早期被壓榨工人的血汗工廠磨去了耐性,然而 連續十八年兢兢業業的 有耐性的早餐店主,仍然沒有資格為自己快上小學的女兒排到壹個學位。“當初標語寫著來了深圳就是深圳人,到頭來我們連第六類人都不算。”*

(*註? 第六類人:深圳學位申請分類的最後壹位,外市戶口 本區租房。)

菜色充斥著地溝油的街邊小飯館裏,三位三和大神面對鏡頭,勾肩搭背地笑著回答:絕望啊,就是絕望,還有無聊。 說話最多的大神已經幾個月沒有工作過,“太累了,人又懶,也沒有勁頭”,油膩的衣領結著發亮的油汙。每篇三和的報導的評論裏,前排總有斥責大神們懶惰成性,社會蛀蟲的言論,然而「每當妳想要批判別人,妳總要想想不是每個人都有妳這樣優越的條件。」

和每天微博知乎上自小壹路名校 家庭和睦 感情順利的社會精英們不同,三和大神們多為偏遠地區留守兒童,被不重視教育的農村老人帶大,幾乎沒見過父母,親情疏離,愛情空白,沒有壹技之長,更鮮有接受高等教育。

文化或藝術,國考或出國,精英們的人生選擇範圍廣闊 容錯率極高, 就算是壹次考試排名下落都有老師學校家長關註教導;而三和大神們的下落 無從求助,只能墜向沒有邊際的深淵,“就像墜落在太空”。

條條大道通羅馬,可有人出生就在羅馬,也有人出生在地球另壹端 南太平洋未被開墾的荒蕪島嶼。

精英們在壹線城市寬敞明亮的公寓裏和父母觀看春晚的無數個春節裏,初代外來務工人員們把青春獻給這座城市,數十年後 他們的子女追隨著父輩的腳步,卻迷失在這裏 成為城市中的幽靈——三和大神。

紀錄片的結尾,其中壹位年輕的大神走出三和,離開深圳,準備投奔開美發店的親戚,成為壹名美發師。

攝像止步在檢票口,若幹天後可能會再迎回這位大神,也有可能某個美發店真的多了壹位Tony老師。

這世界 光怪陸離,黑夜的換日線有時會追著人不放,但如果還能掙紮 就先別放棄逃亡,畢竟太陽雖遠,但必有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