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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琳自曝攝魂怪來源於自己的真實經歷

羅琳 自曝 攝魂怪 來源於自己的真實經歷

1997 年 6 月 26 日,連續被 18 家出版社退稿的《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終於被出版、發行。至此,哈利波特系列叢書,已問世整 20 年。

由此開始,櫥櫃裏的波特先生,收到了貓頭鷹寄來的入學通知書;九又四分之三站臺內,蒸汽火車鳴著長長的笛音;蠟燭漂浮的霍格沃茨禮堂中,分院帽咧嘴唱出 20 年來,它的第壹首歌 ……自此 20 年來,我們總是篤定霍格沃茨存在於世界上某個角落,並且壹直惦記著那只迷路的貓頭鷹,何時才能將我們的入學通知書送達。

對很多讀者來說,20 年來,《哈利·波特》如同壹個沈默的朋友。它壹字壹句中寫滿了勇敢、責任與友誼,並且這些品質是那麽真實。同時,哈利偶爾的武斷、魯莽和脆弱,都使他就像在我們身邊,也會疼痛、也會茫然的真實的人。正是 羅琳 傾註所有地寫作,為我們提供壹個如此豐富、真實的世界。 羅琳 將自己 抑郁癥 的經歷,化為具象的 攝魂怪 ,在書中,她賦予哈利·波特壹道咒語:呼神護衛;在生活中,哈利·波特這個世界,則如同她的守護神。這種獨特的經歷和書寫,讓無數讀者從中獲得成長的力量與自我的救贖。

熟讀《哈利·波特》系列的讀者,應該都記得哈利的死對頭伏地魔,他並沒有在《阿茲卡班的囚徒》壹冊中出現。在此冊中,哈利最大的敵人是“ 攝魂怪 ”。

攝魂怪 是阿茲卡班監獄的看守,“身披鬥篷,身高可及天花板的怪物。它的臉完全隱藏在頭巾下面......壹只手從鬥篷裏伸出來,這只手發出微光,灰色、瘦削而且結了痂,像是什麽東西死了,又泡在水裏腐爛了......”

盧平教授曾對哈利講解過,“ 攝魂怪 是地球上最可惡的生物之壹。它們成群結隊地出沒在最黑暗最骯臟的地方,歡呼腐敗和絕望,把它們周圍空氣中的和平、希望和歡樂都吸幹了。就連麻瓜也感覺得到它們的存在,雖然他們看不到這些家夥。過於靠近壹個 攝魂怪 ,妳的任何良好感覺、任何快樂的記憶都會被它吸走。如果做得到的話,它會長期靠妳為生,最後將妳弄得跟它壹樣——沒有靈魂,而且邪惡。留給妳的只有妳壹生中最壞的記憶。”

說到這裏,是不是已經有人覺得,攝魂怪非常類似我們麻瓜世界裏的另壹個詞?

沒錯,就是抑郁癥。

哈利作為“魔法聖嬰”,壹個可以抵擋伏地魔的孩子,卻對 攝魂怪 毫無抵禦能力。

每當 攝魂怪 靠近他,哈利就會淹沒在徹骨的寒冷之中,聽見母親臨死前的尖叫,被 攝魂怪 虐得痛苦不堪。

而且自從在火車上第壹次有了這種體驗後,哈利再遇到 攝魂怪 ,他都會覺得“壹陣熟悉的可怕的寒流又向他襲來”。

事實上,這句話作為對 抑郁癥 體驗的描述,再貼切不過。多數 抑郁癥 病例都有反復發作的傾向,因為引發心理障礙的思維方式是自動出現的,當人還沒有識別這種自動思維時,不管本人真實處於何種情境,情緒卻都會浮現出壹種熟悉的消沈感,並以極快的速度墜入“黑暗深淵”。這種幾乎“輕車熟路”的體驗,讓人無力反抗,也無法中斷。

有醫師指出,“ 抑郁癥 ......壹般每次發作持續時間數天,甚至會有持續數月之久的。壹般經過壹個發作期後會自行緩解,緩解期完全恢復正常,而且自己完全能夠知道發作時的不正常,自己本身也希望再不復發,但卻往往多次發作,這個非患者本人所能控制。”

狡猾的 攝魂怪 感應到哈利易被攻擊的體質,頻繁出現在他身邊。

終於在魁地奇比賽中,哈利被壹群 攝魂怪 攻擊,他跌下光輪 2000,從高空墜落下去。

這種從雲端跌落的無助無望,墜落“情緒深淵”的自動思維模式和踩不到底的深淵恐懼,以及反復出現的情境和預設場景的心理畏懼,都在暗示——哈利的 攝魂怪 就是“ 抑郁癥 ”。

事實上,小說 J.K.羅琳本人的采訪中透露,“攝魂怪”的設定其實是她個人生活經歷的文學體現。

1991 年,26 歲的 羅琳 去了葡萄牙教孩子們英語,在此之前她做了壹段時間的秘書。1992 年 10 月 16 日,她嫁給了葡萄牙的電視新聞記者喬治·阿朗蒂。無奈的是,這段婚姻來得快也去得快。同年 11 月他們分居。

傳記作家寫到 羅琳 當時曾遭受家庭暴力,但對於那段婚姻,旁人仍無從得知全部詳情。喬治·阿朗蒂在《每日快報》的訪談中,提到他倆最後壹晚時,他曾把 羅琳 拖出家門,毆打她的頭部,當時還是淩晨 5 點。

12 月, 羅琳 便帶著 3 個月大的女兒傑西卡( Jessica )回到了英國。當時 羅琳 處於失業狀態中,她的失業救濟金剛剛能夠支付房租,而 600 英鎊的租房押金還是 羅琳 的壹個朋友幫她支付的。走投無路的 羅琳 正是在那幢狹窄的平房中寫出了她的第壹本《哈裏·波特》。

羅琳 為《哈利波特與魔法石》手繪的插圖

由於生活窮困潦倒,令單身母親 羅琳 陷入了極度的沮喪之中, 羅琳 的病情在前夫赴英探望她們母女時加劇。她向法院聲請保護令,迫使阿朗蒂獨自返回葡萄牙。在那段低潮期, 羅琳 被確診罹患臨床憂郁癥,曾試圖自殺。憂郁發作時的黑暗感受,成為 羅琳 創造 攝魂怪 這種生物的靈感來源。

羅琳 將那場失敗形容成種解放,她說“失敗代表了摒除不必要的事物,我不再自我欺騙、幹脆忠於自我,投註所有心力完成唯壹重要的工作。要是我以前在其他地方成功了,那麽我也許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決心,投身於這個我自信真正屬於我的領域。我重獲自由了!因為我最大的恐懼雖然降臨了,而我還活著,我還有個可愛的女兒,還有臺老舊的打字機和偉大的構思。曾經跌落深邃的谷底,卻變成日後重生深厚的基礎。”

謎底揭開。《阿茲卡班的囚徒》壹書中,自始至終折磨著哈利的“攝魂怪”的本尊——就是抑郁癥。

我會對這哈利的這份感受格外敏感的原因,是因為曾有過抑郁的經歷。

而當我證實 羅琳 的確在哈利身上註入了這樣的黑暗面時,我震驚了。

我不能理解,哈利作為壹部成長童話的主角,他怎麽能得 抑郁癥 呢?

因為內心深處,我覺得患有 抑郁癥 是壹種羞恥,不應該告訴外人。

青春期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有過抑郁的體驗,但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心理治療和咨詢還是壹個罕見的詞語。於是,多數人都在各自不同程度的抑郁中掙紮,也伴著隨後不同的人生經歷,有的人自我痊愈了,有的人則不幸的更加嚴重,直到成年甚至工作幾年後,問題才被擺在明面上。

我們羞於向外人道出自己的困境,因為我們不想被別人當成弱者,不想被人說心理素質差,因為“別人都沒事,怎麽偏偏我這樣呢?” 因為“別人壹定會覺得我矯情軟弱而討厭我。”

當哈利第壹次向人訴說自己的困境,詢問盧平教授,自己為什麽會被 攝魂怪 影響時,盧平教授的第壹句話竟然是尖銳的指出 “這和軟弱沒有關系” 。隨後,“壹縷冬日的陽光照進了教室,照亮了盧平的灰色頭發和他年輕臉龐上的皺紋。”

盡管如今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負面情緒,但看到這句話時,我還是被壹縷冬日的陽光照進心裏。

我們對抑郁的認識從不準確,它其實只是我們在成人路途中可能遭遇到的壹個困境和難題。所有的恐懼都是源自不了解,當我們給事物它們本來的名字,就會獲得平靜凝視它的力量。

當壹種習慣性的自動負面情緒開啟,我們將墜入 抑郁癥 的蛛網,難以掙脫。

這種難以自控的失守會讓我們埋怨和不信任自己,於是,我們希望被壹個可以相信的人拯救。

這個人可能是父母,是朋友,是戀人,也可能是壹個我們心目中“永遠不會像我這樣”的人。

這個人是強大的,無私的,具備我們身上所沒有的美好品質的,總之他具有“神性”。

哈利在本書中遭遇最大危機時,意識朦朧中看到湖對岸有人替他召喚出強大的護衛。他堅信那個巫師就是他已經去世的父親。

赫敏和羅恩身為局外人,很容易說出“人死不能復生”這個真理。

但是看著哈利祈禱的眼神,是不是就連作為觀眾的我們也希望這壹切都是真的?

因為,我們也曾這樣祈禱過。

但是,不管祈禱的力量有多大,哈利的父親都不可能再出現於人世。

有過抑郁體驗的人,在聽到“沒有人可以拯救妳”這句話時都感到紮心的疼,因為依賴關系被拒絕,因為擔心永無天日而絕望。

在情緒的蛛網中,我們也可以清楚的感知——這不是我喜歡的自己,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但就算拯救者帶妳去了另壹個次元,妳還是妳。

我們真正渴望的並不是逃去另壹個次元,而是能像“拯救者”那樣去感受“這個”世界。

沒有人可以叫醒壹個裝睡的人,就像沒有人可以替我們嘗到草莓的甜味。

我們真正希望的,是能變成“拯救者”。

哈利到底如何靠自己戰勝了攝魂怪呢?

通過向盧平教授請教,哈利得知了壹種極高深的魔法,那就是守護神咒。

守護神咒的咒語是呼神護衛,呼神護衛為拉丁文 Expecto Patronum 的意譯。這句拉丁語字面的意思是“等待壹個護衛”。當守護神咒起正確的作用時,能召喚出壹個守護神。

守護神是壹種抵禦 攝魂怪 的東西,是壹種護衛,在施咒者和 攝魂怪 之間起到盾牌的作用。它是壹種正面力量,它所倡導的東西正是 攝魂怪 的食糧——希望、快樂、活下去的願望——但它不能像真正的人那樣感到絕望,因此 攝魂怪 就沒法傷害它。起作用時由魔杖末端噴射出銀色氣體,最終形成成型的銀色動物。每壹個守護神樣子都不同,跟召喚它的巫師有關。

要讓這道咒語起作用,人在念出“呼神護衛”時需要竭盡全力回憶某件快樂的事情。

哈利選取的快樂回憶很有意思,他選擇的並不是在霍格沃茨的任何壹段經歷,而是逃離姨媽德思禮壹家的回憶。

哈利第壹次喚出成形的守護神時,選取的記憶是發現自己是壹名巫師,而且要離開德思禮壹家到霍格沃茨來上學。在努力回憶他知道自己要離開德思禮家時的感覺,哈利感受到了強烈的快樂。

哈利和小天狼星相認後,小天狼星說出了希望作為教父和哈利壹起生活的願望。哈利欣喜若狂,能夠擁有壹個正常的家庭壹直是他心底的願望。於是,在遭到成百上千只 攝魂怪 最終圍攻時,為了保護自己和小天狼星,哈利努力幻想與小天狼星壹起生活的情形,他不斷重復著“我要和教父壹起生活了,我要離開德思禮壹家了!”

尼采曾經說過:

He who fights too long against dragons becomes a dragon himself。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and if you gaze too long into the abyss, the abyss will gaze into thee。

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人在扭曲的環境中生活過久,可能會喪失對正常生活的渴望,因為人的信念會被摧毀。但相同的,人的信念也可以被重建。

德思禮壹家是哈利的父母被殺後唯壹的家人。但這壹家麻瓜無藥可救,他們對哈利的壹切都厭嫌甚至攻擊。正是這個無法逃脫的原生家庭,在過去的十壹年裏,給哈利帶去了無盡的壓抑和孤獨。哈利腦海中最黑暗的記憶是他父母被伏地魔殺死的那壹晚,而他最痛苦的經歷則是在德思禮壹家寄人籬下的生活。

於是,哈利最快樂的回憶就是出離這個過去的夢魘,擺脫這個家庭對他的控制,過上正常的生活。重新想起這些瞬間,哈利立即獲得強大的能量,擊退企圖將他拽回深淵的 攝魂怪 。

這段記憶喚出的護衛之所以可以阻擋 攝魂怪 ,是因為它所倡導的是希望、快樂、像人壹樣活下去的願望;而且因為它是不滅的信念,所以在面對 攝魂怪 時它不會像真正的人那樣感到絕望。

哈利的守護神,是他追逐另壹種生活的信念。

正如在情緒的蛛網中,我們可以清楚的感知——這不是我喜歡的自己,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壹旦我們找到進入另壹種生活的縫隙,力量將如同護衛壹樣自我們的陰郁的心底湧出,紛紛鉆出這個缺口。

當哈利穿越回先前時間,希望和自己的拯救者、他的父親見面時,他恍然意識到,當時看到的,其實是自己。

哈利果斷的抽出了魔杖,大叫“呼神護衛”,拯救了自己。

壹只全身發亮的牡鹿向壹大群 攝魂怪 沖過去, 攝魂怪 後退、潰散、隱入黑暗之中......

當哈利意識到,壹直是自己在拯救自己時,他最終完成了對自身信任感的重建,也構建了自己新的底線,更加築了繼續追逐心目中生活的信念。

羅琳在治療抑郁癥時采用了認知行為治療。

這套由 A.T.Beck 在 60年 代發展出的心理治療方法認為,人的情緒來自人對所遭遇的事情的信念、評價、解釋或哲學觀點,而非來自事情本身。目前,認知行為治療對抑郁發作的療效已經得到公認。

認知療法常采用認知重建、心理應付、問題解決等技術 進行心理輔導和治療,其中認知重建最為關鍵。艾利斯( Ellis )認為,經歷某壹事件的個體對此事件的解釋與評價、認知與信念,是其產生情緒和行為的根源,不合理的認知和信念引起不良的情緒和行為反應,只有通過疏導談論來改變和重建不合理的認知與信念,才能達到治療目的。貝克也指出,心理困難和障礙的根源來自於異常或歪曲的思維方式,通過發現、挖掘這些思維方式,加以分析、批判,再代之以合理的、現實的思維方式,就可以解除患者的痛苦,使之更好地適應環境。

前面我們提到 抑郁癥 患者都會有壹套自動消極思維模式,而核心信念(類似於世界觀、價值觀等)是支持每個自動思維的核心部分,它們也是指導和推動生活的動力。這些信念會被人們認定是絕對的真理,認為事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大多數人會維持比較正向的核心信念,如“我是有價值的”。但有抑郁體驗的人多有負性的核心信念。而當壹個人的核心信念是“我是沒有能力的”,那麽在生活中他就會傾向於選擇性地註意與此核心信念有關的某些信息,即使有積極的信息,他也傾向於消極解釋,會持續相信和維護這壹信念。

這裏我無法專業的復述認知重建的過程,只能結合自身的經歷的來論述。

我知道,當人打破錯誤的核心信念,而建立起新的信念,人就可以有新的情緒和行為模式。

而信念,源自我們對不壹樣的自己,不壹樣生活的渴望,這種欲望和每壹小步前進,每多做壹件讓我們感覺良好的事情,都會幫助我們積攢起蛻變的力量。

在哈利和 攝魂怪 壹次次的戰鬥中,他打破了悲劇,並在悲劇之上重塑了自己。

哈利明白了,他的守護神就是他自己,就是他擺脫昔日悲劇,追逐全新生活的信念。

劉易斯曾在《納尼亞》的開篇題詞裏這麽寫到——

My Dear Lucy:

I wrote this story for you,but when I began it I had not realized that girls grow quicker than books.

這個故事是為妳寫的,但是動筆之初我並沒意識到女孩子比書本成長得快。

As a result you are already too old for fairy tales, 妳已經大到不看童話了,

and by the time it is printed and bound you will be older still.等到本書付梓,妳的年紀更長。

But some day you will be old enough to start reading fairy tales again.

不過有壹天,妳會成熟到重新開始閱讀童話。

You can then take it fromsome uppershelf, dust it, and tell me what you think of it.

那時妳就可以從書架上層取下它,拂去灰塵,然後告訴我妳的看法。

I shall probably be too deaf to hear, and too old to understand a word you say,

我也許已經聾得聽不見,老得聽不懂,

but I shall still beyour affectionate Godfather,

但我仍然是妳的親愛的教父

童年時期閱讀的作品,會讓天真的孩子們相信,壹切都會好起來的,未來會有各種各樣的奇跡。於是,因為充滿幻想和希望,幼小的孩子們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壹樣充滿了力量。

十幾年後,回視《哈利·波特》,我沒有失望,更沒有覺得被騙,因為 羅琳 說的是實話。這壹切並不僅僅是故事, 羅琳 將自己的切身經歷融入到故事裏,並且埋下壹句很酷的咒語。

發現並且讀出這句咒語的人,就會像哈利那樣蛻變成隱藏在麻瓜世界裏的成年巫師。這句咒語就是:壹切真的都會好起來,即使面對的是看似無法戰勝的 攝魂怪 ,即使曾經墜落深邃的谷底。

羅琳說:我從來沒有為自己曾經抑郁沮喪而感到羞恥,從來沒有。有什麽好羞恥的呢?我度過了壹段真正艱難的時光,我非常驕傲我能脫離那種生活。

擺脫我們不喜歡的生活,不要在面對生活的挫折時喪失信念。

現在,就像盧平教授說的那樣,閉上雙眼,尋找妳最快樂的記憶,去召喚妳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