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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

坐在沙發上刷微博,聽到微信消息提醒,拿起手機,是個有些陌生的頭像,如果不是上面的備註,我大概已經想不起她是老同學。

消息只有簡短的壹句話:

為什麽妳懂那麽多道理?

我沒多想,帶著玩笑的語氣回復她:

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

說完這句話後,還沒看清她回復的是什麽,我便呆呆地楞住,像是喝了壹口過期的可樂,奇怪的味道在嗓子挑釁著,翻滾著。

小時候,大人總是對我們說,妳現在還小,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每當那個時候,我們都會迫切地想要快快長大,做大人們做的事,理解大人們口中的那些道理,卻從未考慮過自己是否需要明白這些道理,更不會知道,要懂得這些道理,將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如果可以給妳再壹次選擇的機會,妳依然會像當初的自己壹樣,費盡心思地去了解嗎?會嗎?

八歲那年,我們家附近搬來了新鄰居,是壹對父子。時至今日,我也不清楚他們的真名,只記得當時大人們稱其中那個父親模樣的人為“大駱駝”,叫他的孩子為“駱駝”。但其實這父子二人的身型和外貌沒什麽差別,都是小小的個子,穿著破破的衣服,黝黑的皮膚,兩個人的額頭上,都掛著或淺或深的皺紋,身上偶爾還會發出壹股難聞的味道。

後來聽大人們講,早些年的時候,駱駝的母親扔下這對父子跑了。而駱駝呢,因為營養不良,發育不好,導致十五六歲的他,個子卻只有我們這幫小孩子壹般高,甚至還矮壹些,駱駝沒有念過書,以至於智力和表達都有壹丁點問題。

“媽媽,為什麽駱駝的媽媽不要他了? 為什麽駱駝有點傻?為什麽駱駝不上學?”

“妳現在還小,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

從那以後,我便沒有再問。“孩子王”的天性,讓我對這個與眾不同的新鄰居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我帶著壹幫小朋友去找他玩,並告訴他,我有很多玩具,在這壹片兒,所有的小朋友都跟我玩,口氣中,似乎還有些宣示領地的意味。

駱駝的心性和七八歲的孩子差不多,看著眼前的壹幫小朋友,他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半晌,才露出略顯尷尬的笑容,用地道的四川方言說了句:“要得嘛”!

這便是,我與駱駝真正意義上的相識。

後來很長壹段時間,駱駝都和我在壹起玩兒,我總是把好吃的,好玩的都和他分享,雖然我偶爾也會欺負他,但卻從不讓別人欺負他。不知道他是真的脾氣好,還是讓著我,記憶裏,他似乎從沒生過我的氣,有別的小朋友欺負我,他還會幫我出頭,雖然他連我都打不過。

在那個年紀,孩子們最期待的就是春節,總是吵著嚷著問家裏大人還有多久才過年,因為每到那個時候,長輩們都會給大家發壓歲錢,家裏的買新衣服,新鞋子,還有很多新的玩具。童年的春節,年味兒總是很濃,不知是因為可以收壓歲錢,還是因為可以收壓歲錢。

記得那年,好像是豬年,我的本命年,臨近春節,家家戶戶都晾曬著臘味兒,忙著貼春聯,掛燈籠,等著守歲。卻唯獨駱駝他們家什麽也沒有,沒有臘味兒,沒有春聯,有的只是,夜深後,他家那個位置的壹盞燈,昏黃暗淡,偶爾還壹閃壹閃的。

“媽媽,為什麽駱駝他們家不做香腸,不貼春聯,駱駝的爸爸為什麽不給他買新衣服?”

“妳還小,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

正月初壹的早上,媽媽把我叫到房間,提著壹個口袋,讓我拿去送給駱駝。

口袋裏裝著幾件衣服和兩節家裏做的香腸,其中有壹件是媽媽以前給我織的,織了很久,久到織好以後,我都穿不下了。其余的,都是壹些我曾經穿過,但質地還比較新的衣服。

因為小時候,自己也穿過表哥穿過的衣服,所以並不會覺得有什麽,便提著口袋去了駱駝家,他的家裏很冷清,他和他爸爸兩個人正在吃飯,桌上壹***三個菜,壹個肉絲,壹個土豆絲,壹個白菜湯。在知道我的來意以後,駱駝的爸爸急忙接過了我手中的口袋,並不停地對我說謝謝,駱駝在壹旁沒有說話,只是壹直看著我,眼睛中,有些什麽在閃爍,好像和它家外面那顆樹上掛著的舊燈泡壹樣。

過完春節後,我去了城裏的中學念書,全家都搬去了城裏,後來聽家裏人說駱駝去學校念書了,那是他爸爸去私人煤礦用命給他掙來的學費。

而我也再沒見過駱駝,只記得我走的那天,他的笑臉,張著個嘴,傻傻的。

兩年前,遇到了當初租房子給駱駝父子的房東,從他口中,我才明白了駱駝的媽媽當初為什麽要離開他和他爸爸,因為他爸爸沒有能力,家庭條件艱苦。也明白了駱駝為什麽有點傻,為什麽不上學,原來他不是營養不良,而是先天性的小兒癡呆,智力最多只能相當於十歲兒童。

“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

後來,我長大了,卻不想明白了,不想明白為什麽駱駝的爸爸沒有能力,駱駝癡呆,他的媽媽就要離開他們。

表姐高中的時候早戀,用她自己的話說,她和男朋友天造地設,愛得死去活來,她的朋友們都很羨慕,高考的時候,她和男朋友約好了考壹個大學,成績下來後,兩個人確實都過線了,但男朋友卻過線太多了,多到男朋友去了更好的大學,全然忘了當初與表姐的約定。

表姐說沒關系,異地戀不算什麽,距離不可能打敗他們這幾年的感情。

又不料,她的男朋友去了大學不到兩個月就劈腿了。

分手的那天,正好是表姐十八歲生日,表姐哭著給她媽媽打電話,不停地問她媽媽,為什麽男朋友會和自己分手。

表姐的媽媽也很有趣,對表姐說,妳現在還小,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

表姐說自己已經十八歲了,長大了,不小了。結果她媽媽說,那就再大壹些。

等表姐再大壹些的時候,是表姐二十歲那年,她親眼見證了自己閨蜜感情的結束,看著閨蜜淚流滿面,撒著潑,壹個勁問為什麽的時候,表姐就像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那壹瞬間,她突然就明白了當初那個男人為什麽不要自己。

其實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所有的分開,就是因為不愛了啊。

“等妳長大了,就明白了”

後來,我長大了,卻不想明白了,不想明白為什麽他不愛我了,就要離開我。

小時候,我們似乎什麽都不懂,

不懂人為什麽相愛卻要分別。

長大後,我們依舊什麽都不懂,

不懂人為什麽難過卻要笑臉。

時間,它永遠不會過期,過期的,只會是我們自己,就像那瓶變質的可樂壹樣,抹去激情,褪去最原始的味道。

那些回不去的,就讓它去吧。

因為這條路,我們還得不停地走,越過人潮,穿梭於無數街道,用告別的人,錯過的事,犯過的傻去相遇,不停地相遇,終會相遇。